慕容柔仿佛陷入回忆里,凤目微闭,喃喃说着,不觉露出一丝笑容。
「陶元峥从九曜皇衣上取下的,是一条腰带。先帝爷说了,宝衣是人家的先人所遗,慎终追远,意义何其之大!任意解裂,如同掘人祖坟,便是良民也教逼反啦,况乎鳞族?只让陶元峥取下腰带,不容再辩。
「先帝很欢喜那根带儿,到哪儿都系着。他上朝时连黄袍都不穿,穿的是厚厚的茧绸紫袍,以倡节约。耐不住那些老学究整天叨念什么「不成体统」,就把那条银灿灿的鳞纹带子系上腰。
「我还记得先帝爷私下笑说:「这碧鲮绡够贵重了罢?也好让他们都歇歇。他日我们陈兵北关时,我再变卖此带,换得万金,购异族之首!」」
◇◇◇
耿照在城中发足狂奔着。后来慕容与他说了什么,其实他并未听清,脑袋里仿佛五雷交轰,原本散乱无关的碎片突然一下组合了起来,向他宣示着一个极其惊人的事实。
还有一场即将爆发的,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阻止的流血冲突。
最后还是慕容将他唤回了现实。
目如鹰隼的镇东将军只看了他一眼,便仿佛读出他心头的千丝万缕,耿照从没像此刻一般,打心底认为慕容真的通晓读心之术,才能了解那些他还来不及整理、更遑论说出的真相碎片。
「明日便要召开三乘论法大会。如你所见,对天佛血我已束手无策。」
慕容柔定定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但你有办法,对吧?你知道某些我不知道的事,譬如有什么地方可以取得碧鲮绡。」
耿照无法说话,只能点头。
「那就赶快去。」
慕容交代他:「取得碧鲮绡后,别去找李蔓狂,立刻回来。」
「为……为什么?」
耿照有些错愕。
「倘若那名武功高绝的黑衣人始终监视着李蔓狂,你的碧鲮绡不过是方便他取走天佛血而已。你还不明白么?一直保护着天佛血、不使它落入阴谋家手中的非是李蔓狂,而是天佛血自身!」
慕容柔沉声道:「快找到碧鲮绡,最好连持有之人一并带来,你无法分身两处,唯一的方法就是将需要保护的人集中,以免中了调虎离山计。在你回来之前,我们只能赌一赌:阴谋家是比较想要天佛血,还是比较想要我的命?」
他赶到泊于码头边的映月舰,才知沐云色已不在船上,至于是何时离开的、是暂离还是不再回来,水月门下那些姑娘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显然沐云色之离舰,是刻意隐匿了行藏的,益发落实了耿照的揣想。
「典卫大人,」
方翠屏见他神色紧张,不理会一旁李锦屏频用手肘轻碰她,认真道:「要不我替你通报一声,与代掌门问一问?想来沐四公子若不回来,好歹也要同代掌门打声招呼的。要不……我帮你叫下红姊?」
看来她对那天在朱雀大宅当眼线、阻了他俩互诉心曲之事十分过意不去,一有机会便想补偿他,免得心里不好过。
李锦屏急了,眼皮子一动,温温婉婉笑道:「大人,代掌门吩咐了,在三乘论法大会之前,代掌门与二掌院都要斋戒净身,不见外客的。还请大人不要为难我们。」
方翠屏柳眉一挑,怪道:「差这点时间么?方才明明……哎呀你这死丫头片子!无端端的,踩我做甚?疼……疼死啦!」
李锦屏没理她,冲耿照一敛衽,袅袅娜娜地行了个礼,垂眸道:「婢子们告退啦。典卫大人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