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宵听得冷汗直流,强笑道:「这……慕容将军所言极是。不过以将屯之怙明干练,将军说东海无流民,那多半……多半是没何广,也不必这个……这么麻烦,是不是?」
慕容柔笑道:「不是说白城山下有一些么?还有两道交界处。」
「这……应该也不是很多,对罢?」
蒲宝频频拭汗,干笑道:「既……既然不是很多,我看就算啦。干嘛没事找事?无聊!」
慕容柔笑意一凝,冷道:「将军可曾亲眼得见?」
「这……我也是听说、也是听说!」
「那现在呢?将军觉得,东海还有流民么?」
「没——」
「东海有流民。他们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朝不保夕,将军若不施以援手,如同以刀锯鼎镬杀之。或许,将军之前已杀了许多。」
众人一齐转头。但见旭日之下,一人披着陈旧的连帽白斗蓬,手持木杖念珠,踏着耀眼的万道金光走入山门,一路朝莲台走去,影子在他身前拖得斜长,仿佛自遍地的辉芒中开出一条黑绒大道。
「是你!」
莲台上的果天和尚面色微变,脱口道:「……琉璃佛子!」
两侧看台上,人人争相起身,连看台下的人们都不由自主往前挤,想要争睹传说中的佛子,维持秩序的金吾卫几乎招架不住,几乎将被骚动的人群推倒在地,甚至践踏而过……
直到他们听见某种微妙的声音。
「嗡嗡」的怪异声响回荡山间,偶尔夹杂着些许尖亢的马鸣,随即又被异响所淹没。那声音非常熟悉,像方才人群熙扩时,那种嗡然共鸣的沉郁……然而要比现场再多百十倍的人,才能令漫山遍野为之震荡,久久不绝。
但那不是他们自己的声响。广场之上,静得仿佛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没人敢开口。
琉璃佛子走到看台下,仰起一张白皙无瑕的美丽面庞,仰望着顶层俯视自己的另一张脸。「东海是有流民的,将军。」
年轻的僧人道,面上满是慈悲。
「我把他们,全都带来了!」
第百零九折 坛宇论战,慈悲喜舍
无数流民如溃穴蚁群般涌来,三千名杀城铁骑恍如溶于济水的雄黄沫子,转眼就被黑压压的人群推挤上山,压成一抹细缕也似,兵甲余映对比漫山祟动乌影,单薄得令人心惊。领兵的于鹇、邹开二位均是老于军事的干将,变故陆生,犹能维持 队形,遵守慕容柔三令五申的“不得伤人”只是双方人数过于悬殊,由莲觉寺这 厢眺去,众人实难乐观以待。
这骇人的阵仗显然也吓到了蒲宝,他扶栏望远,目瞪口呆,片刻胖大的身躯才 跌回椅中,喃喃道:“妈妈的!这……这是围山么?哪……哪儿来忒多乞丐?”
看 台上下一片惊惶,唯有几人端坐不动,青锋照之主邵咸尊便是其中之一。他凝着远 方聚涌的数万流民,若有所思,身畔芊芊忽问:“阿爹,籾盆岭的村民……也在里 头么?”
“嗯。”
邵咸尊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未移目。 “他……为什么要带他们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