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替身佛系日常

白月光替身佛系日常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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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这般,皆是因恒王府的那场宴席。
宴席自是极为热闹的,虽只邀了朝堂上有头有脸的十几位官员和女眷,名贵的美酒佳肴却如流水般铺陈开,花费不知几何。席间又有美人歌舞、香姬助兴,非但不比皇宫里沈太后的宫宴逊色,还添了酒色风光。
谢长离既答应赴宴,摆出些许有意联手的架势,哪怕仍端着沉稳姿态,却仍须给恒王几分面子。
席间难免与人推杯换盏。
偶尔恒王搭话,少不得客气几句。
半日宴席,将恒王与近臣们相处的情形看了个七七八八,就算知道今日恒王摆在明面的只是冰山一角,对谢长离而言,也足以顺蔓摸瓜一阵了。遂以不胜酒力为由,从恒王府辞别,匆匆回到府里。
而后命人抬水,将浑身洗了两遍。
因他觉得那气息很恶心。
是的,恶心。
谢长离自幼被送去习武,跟着一群糙汉过日子,练得耐摔耐打,后来遭人追杀,少年时孤身亡命天涯,什么样的苦都吃过。即便是泥沼腐物,只消能藏身救命、于大事有益,他都能强行忍耐,不会刻意厌恶躲避。
唯有恒王,每一回与之接触,都让谢长离觉得恶心。
但恩师却恰恰是死在恒王手里的。
光风霁月、满腹才华的老太师,曾为先帝授业解惑、披荆斩棘,却因朝堂形势所迫,不得不为保全先帝而舍弃前程,隐姓埋名。满朝文武中,但凡知道他人品才能的,无不尊称一声欧阳公,在他退居田园之后都有意帮着遮掩行迹,庇护性命。
饶是如此,仍没能躲过恒王的追杀。
先帝纵怀有刻骨之恨,为着朝堂江山和膝下的孩子,也只能装作不知情,到死都没跟恒王撕破脸皮。
这世间,便再无人有能力为欧阳公报仇。
除了谢长离。
幼年丧母失父,他在命悬一线的绝境中被那个小女孩救下,而后遇到欧阳公,不止学到满腹才学本领,亦在欧阳公挚友的指点下习得刚硬手腕。原本师徒隐居、少年蓬勃的时光在欧阳公被刺时戛然而止,谢长离虽被授以锦囊避过大祸,却放不下血海深仇。
恒王一人死不足惜,作威作福的亲信爪牙皆应陪葬。
谢长离知道这条连先帝都未能踏平的路有多难,但自踏进提察司那日起,便义无反顾。
只是恒王的嘴脸终究让人厌恶。
尤其是今日,脑海里印刻着恩师遇刺前后的诸般情形,他却仍须藏尽情绪,与恒王和爪牙同席宴饮,看着凶手逍遥法外嚣张纵横的做派,一遍遍压住恩师死时孤坟凄凉的景象,冷静理智地推断情形,与那罪魁祸首推杯换盏。
因他万分清楚,唯有离敌人更近,才能更了解对方,找到其弱点后伺机出手,将剑锋刺向要害。
半日应酬,他在人前不露半分情绪,回到起居之处时才骤然松懈。
可惜冷水能洗去宴席的气息,却无法冲淡内心的痛与恨。
谢长离唯有独坐饮酒。
直到熟悉的眉眼落入眼底。
看到蓁蓁红着脸从帘帐后探出脑袋,像是偷窥被捉住的淘气小孩般窘迫又羞涩,谢长离着实愣了一下。不多时,少女去而复归,手里拎了一方食盒,陪着笑缓步往跟前走过来。
夕阳的余晖染红窗牖。
她身上裙裾摇曳,轻盈的脚步徐徐走来,眉目间蕴藏了温婉柔和的笑,是迥异于王府宴席的清澈干净。
久远的记忆蓦然浮上心间。
很多年前,当他被贼人追杀险些丧命时,那个小女孩也曾这样含笑走来,发髻上缠着可爱的珠串,玉雪粉嫩,纯真无暇。
这世间终究是有阳光的。
能在最阴暗时,穿破阴翳浓云照在他的身上。
谢长离心里好受了些,搁下酒杯,往旁边挪了挪,又顺手将旁边的矮脚桌拎到床上,好让她有地方放食盒。
蓁蓁很乖觉,情知谢长离不爱在人前流露情绪,便也没多问,只将几样菜色挨个摆好,又取了小碗,给他盛一碗香喷喷的米饭,外加清淡可口的荷叶汤。
菜色做得很精致,因着夏日天热,多是开胃的小菜,或是酸脆爽口,或是滑嫩多汁,很是勾人食欲。
谢长离强压心绪尝了一口,又道:“你吃了吗?”声音低哑,也不知是心绪未平,还是喝酒闹的。
蓁蓁只摇了摇头,“还没吃呢,赵姑姑做好后就装进食盒拿过来了。妾身陪主君一起吃吧。”
“好。”谢长离低声,垂眸遮尽情绪。
……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却并不尴尬。
前世相处甚久,蓁蓁虽未能博得这男人的真心,多少是知道他脾气的。这会儿聒噪多嘴只会惹他心烦,贸然探问更是越矩,她半个字都没多问,只留意他的筷箸所向,挑着合口味的给他布菜,最多夸一句这菜脆嫩开胃,让主君多尝尝之类的。
谢长离或“嗯”或“哦”,倒也没忘了给她添几箸。
碗筷轻碰,菜香四溢,素来空荡冷清的房间里忽然多了个娇软含笑的小美人,这样的陪伴终是抚平了沉郁的心绪。
吃到末尾的时候,谢长离已恢复如常。
脱去那身绣纹狰狞的官袍,这会儿他身上只着中衣,衣领严丝合缝地扣起来,被那淡淡的酒气围绕时,倒有几分家常闲坐的亲切之感。碗里的汤已见了底,他瞧着蓁蓁也吃饱了,正拿着细碎的蜜饯磨牙,便道:“你那小厨房的手艺倒不错。”
“赵姑姑是个能人,天南海北的菜都会做,且色香味都很好。说起来,主君这后院里也算卧虎藏龙呢。”
蓁蓁为哄他高兴,拍了个小马屁。
谢长离勾唇,“是在夸自己?”
“妾身啊……勉强算吧。毕竟主君也说了,会勾覆的女子不多,妾身也算有点小本事了。”她素手支颐,倒有点小得意。
谢长离颇以为然,又问她,“有事找我?”
“嗯,南桑的事情。”
向来公事最能转移心绪,谢长离果然被勾动了兴趣,“说来听听。”
“先前我去城外,在南桑那儿瞧见了闻侍卫,想必主君也是查实了南桑的遭遇,不忍看她被侯府欺压吧?南桑性子倔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为了给至亲报仇,孤身夜闯侯府的事都做得出来,这份勇气让妾身很钦佩。只不过……”
她觑了眼谢长离,见他听得认真,心里底气足了些,续道:“曾绍冲虽死,平远候却还逍遥法外,南桑余恨未消,不肯就这么离开京城。妾身瞧她执拗,实在怕她想不开,做出以卵击石的事,非但会白白送死,或许还会连累主君。”
“所以呢?”谢长离啜了口酒。
蓁蓁眉眼弯弯,带着点撒娇的语气,试探道:“主君身边还缺人手吗?我瞧南桑身手很好,不妨给她找点事做,别整日钻在仇恨的牛角尖里。等过几年,或是平远候自己犯事获罪,或是她练出本事后能用旁的法子报仇,总比贸然寻仇得好。”
“主君,不如你给她寻个身份和差事,让她缓上几年,好不好嘛?”
她自进了谢府,便守着本分有意避嫌,说话做事都跟办差似的,丝毫没像旁的小妾般美色邀宠,这还是头回朝谢长离撒娇。
年方十六的女子,正当韶华之龄,那张脸本就生得娇媚,眼波流转软声求情时,更如春水漫过心头,温柔缱绻。
听得谢长离心都软了几分。
其实先前闻铎提过,说南桑身手不错,当日拼命救护蓁蓁,足见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曾家的血债非曾绍冲
一人的性命可抵,为免南桑莽撞报仇,不若先将她收于麾下,往后再做打算。
不过谢长离手下不缺人手,且觉得南桑出自良善之家,心性未经磨砺,未必遭得住血腥厮杀的磋磨,便没应。
谁知这会儿蓁蓁又找上门来了。
他迟疑着,抬手去揉眉心。
蓁蓁适时将酒杯添满,柔声道:“我知道主君身边的人都是万里挑一,且熟知来路的。南桑的能耐比起闻侍卫他们,自是差得远,也不必多好的去处,只消能让她有个念想和奔头,手里有事情做,别再急着报仇孤身冒险就成。”
“她愿意吗?”
“愿意的。”蓁蓁问过南桑的意思,自是有备而来。
谢长离瞧她这般用心,不由道:“你对南桑倒是很上心。”
“算是同病相怜嘛,若妾身沦落到这般境地,也会盼着旁人能帮一把。”蓁蓁低声。
谢长离觑着她,默然把玩酒杯。
在提察司历练这么久,看了太多的世间苦难,他早已将这颗心磨得冷硬,轻易不施同情。但她好像是个例外,那双清澈柔软的眼睛望过来时,总能让他于坚硬中裂出一丝缝隙,露出仅存的柔软。
其实也不难。
当初五六岁的小女孩尚能救护已是少年的他,如今要给南桑寻个落脚的所在,甚至将来时机恰当时帮她将曾家绳之以法,也不是不能。且若南桑能耐得住性子,守着他这儿的行事规矩,抛下急切报仇的莽撞去耐心搜集曾家的罪证,也未尝不是助力。
这般安排,大约也能让蓁蓁满意。
谢长离琢磨既定,便应了她。
蓁蓁未料他竟能同意,当即笑生双靥,站起身屈膝道:“那妾身先替南桑谢过主君!”
欢喜之态,如春光骤浓。
谢长离几乎想伸手摸摸她含笑的侧脸,却还是忍住了,因汤足饭饱后身体微热,不自觉松了松领口。
中衣松垮微垂,蓁蓁瞧着底下若隐若现的轮廓,想起方才无意间撞见的那一幕,没敢多逗留,将碗碟收回食盒后赶紧告辞溜走。
谢长离则披衣起身,召了闻铎进来,吩咐他为南桑寻个身份,安排个妥当的位置。
闻铎应命,当即就去安排。
走出书房的时候,心里又犯起了嘀咕。
他记得上回跟主君提议时,主君是一口否决了的。如今忽然改了主意,莫不是方才夫妻闭门用饭,听了虞娘子的劝?且适才主君吩咐差事时身上有酒气萦绕,眼底藏着平素少见的温存笑意,必是因夫妻厮磨而心绪颇佳。
看不出来嘛。
主君嘴上说只是当个摆设庇护着,到底是对枕边人上心了。
……
书房之内,谢长离倒没觉得这举动有多异常。
安排过差事后,他照旧处置琐务。
直到夜深人静才沐浴歇下。
谁知才睡着没多久,他就又梦见了蓁蓁,且比起从前的那些断续的梦境或画面,这回竟真切了许多。
仍是在这座书房,他好似是赴宫宴回来,喝得半醉,便自行宽衣躺下,打算睡醒了再做正事。
睡意朦胧中,蓁蓁不知是何时进来的,穿了身海棠红的薄衫,垂顺柔软的绸缎贴着她的身段,勾勒出纤细柔软的腰肢。她噙着笑走近,发髻挽得松散,柔嫩的唇瓣一张一合,似乎在跟他说什么,他却听不进去,只望着那双眉眼。
一时是娇媚动人的少女。
一时又像是当初救了她的小女孩,干净而纯粹。
她渐渐走近了,宽松的裙衫堆叠在床畔,屈膝跪在榻边将他扶起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碗醒酒汤,委屈又温柔的抱怨,怪他不该喝得这样沉醉。他的身体半靠在她的怀里,少女似乎撑不住重量,半倾靠在软枕上,徐徐给他喂醒酒汤。
那汤是什么滋味,谢长离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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