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一摇回答得很是坦荡:“因为我怕有毒呀, 万一有危险怎么办?这船上只有你不怕!”
凤梧:“……”
小徒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孝顺啊。
最后香囊不仅是凤梧确认过,孟埙和江南渡也相继查看,得出结论这的确是个毫无危害的香囊, 这才放心交给范一摇使用。
范一摇抱着香囊闻了一会儿, 果然好了很多,最起码不再吐了,临睡前甚至还能喝下小半碗粥。
运红尘花痴病顿时又犯了,“哎呀, 总镖头你看,那位东瀛的小阴阳师长得好看, 这香囊也做得精致, 这里面也不知道放了些什么草药, 味道真好闻呢!你说他身上是不是也都是这种味道?”
范一摇得了人的恩惠, 自然不好再口出恶言, 却还是忍不住敲打道:“喂, 可不能因为一副好皮囊就敌友不分, 他毕竟是东瀛那边的, 不知道憋着什么坏。”
运红尘敷衍道:“知道的知道的。”说完也不知道想到什么, 又咯咯笑起来。
范一摇:“你又犯什么病?”
运红尘嘿嘿地笑:“范总镖头,你说,他们这算不算是……那什么呀?”
范一摇一头雾水,“什么呀?”
运红尘:“对你使美男计呀!”
范一摇:“……”
接下来的航行,因为有了君明泽野的香囊,范一摇再也没有晕船的症状,直到下船都是生龙活虎的。
两拨人一路行船都是紧挨着的,到了岸上码头,自然也难免相遇。
凤梧很有风度地主动上前与君明泽野打招呼,“多谢君明少主慷慨相赠香囊,解了小徒弟行船之忧。”
君明泽野还是一副彬彬有礼的五好少年模样,“与人玫瑰,手有余香,在下也只是随手之劳,凤梧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凤梧趁机套话:“唔……你们一路相随,不知道所为何事?”
君明泽野回答得很是直接:“自然是为了寻找铜器而来。”
凤梧:“……”
范一摇反应很快,故作惊讶道:“什么,这里居然有铜器?”
君明泽野看了范一摇一眼,仿佛洞悉一切,笑容却温柔含蓄,“范总镖头,我们东瀛对九州的了解,恐怕比你们想象的更多。很多九州上古典籍,据说都因为一场大火而覆灭,但是东瀛却保留了不少。”
范一摇一愣。
君明泽野继续道:“我自幼学习华国语言,闲来无事也曾将一些东瀛古籍翻译成华文版,若是范总镖头有兴趣,我可以将随身携带的几部译稿借阅。”
“不必了。”还不等范一摇说话,江南渡已经率先一步拒绝,他淡淡看了君明泽野一眼,道:“九州事迹传入东瀛,本就与原貌相去甚远,再因文化文字不同而有诸多歧义之处,对我们来说,也没有研究的价值了。”
“说的也是,烛龙大人。”君明泽野微微点头,并不反驳,“那么,就此别过。”
山海镖局一行人一直暗戳戳盯着君明泽野他们,还在他们用餐的客栈对面找了个小饭馆,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监视。
运红尘忍不住小声嘀咕:“总镖头,明明我们才是正主,收集铜器也是名正言顺,怎么到头来,搞得我们才像惦记别人东西的贼一样。”
范一摇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边:“嘘,小声点,我们得看他们一会儿到底往什么地方去,若是他们真的发现了铜器,我们就得抓紧了,不能被他们抢先。”
运红尘实诚道:“可是那个小阴阳师刚刚不是已经说了嘛,他们就是为了铜器来的呀!而且我们不是知道铜器在哪里嘛,不就在荣……唔!”
范一摇一把捂住运红尘的嘴,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笨啊!万一他们是在诈我们怎么办?而且不要说出地址,小心他们以阵术监听。”
运红尘被勒得差点翻白眼,频频点头表示知道,范一摇这才放开她。
君明泽野一行人吃完饭,并没有直接在码头客栈留宿,而是去了隔壁的驿站,租了马匹车辆,然后顺着一条路出了城。
山海镖局众人也紧随而至,向当地商贩打听了那条路通向何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条路所能抵达的几个城市,与荣丰城完全是两个方向,而且中间没有岔路口,除了原路返回重新回到这里另寻他路,不可能抵达荣丰。
“难道是他们弄错了方向?”凤梧若有所思道。
范一摇则是看向孟埙,“难道是你弄错了位置?”
“不可能。”孟埙回答得肯定,却也摸不清那些东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经商议,众人决定兵分两路,孟埙和凤梧偷偷跟上君明泽野等人,以防万一,而范一摇和江南渡则是陪运红尘先回一趟村子。
毕竟运红尘那位闹着要上吊的小妹可能等不起了,运家二老若是打定主意将她嫁出去,可能真的会出人命。
所谓近乡情怯,越是靠近家,运红尘越是打怵,若不是有范一摇和江南渡陪着,她恐怕远远看见村里的炊烟,都要吓得撒丫子跑路。
“爹……?”
他们沿着海边走,还没进渔村,便看见不远处一伙渔民,正努力将满满一网兜的海货往岸上拉。
其中一个戴着草帽穿着胶鞋的中年男人听见这声呼唤,身形一顿,慢慢转过身。
因为常年在海上暴晒吹风,男人的皮肤黝黑粗糙,生的一双大大的牛眼睛,和运红尘颇有几分相似。他浑身都是腱子肉,又高又大,挥出一拳感觉可以打爆一艘小船。
待看清来人后,男人眼中爆出凶光,抡起一把刮鱼刀就冲了过来,声音也如点着的炮仗一样,吼得整个海岸线上的海鸟扑腾着翅膀惊起。
“死丫头!你还知道回来!!!”
运红尘一看到那把雪亮的刮鱼刀,吓得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告饶:“爹!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哎呀你看,我们总镖头跟我一起来的,就算不看我的面子,也得看人家的面子啊……”
运永胜骂道:“我管你标头还是标尾,今天非得把你这臭丫头的腿砍了不可,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离家出走!”
苍鹤父女俩就这样一前一后在海滩上你追我赶了半个多钟头,最后还是运永胜因体力不支而率先停下来。
“爹,累了吧?要不坐下来歇会儿吧?”运红尘一脸狗腿相地凑回来。
运永胜一屁股坐在地上,累得大口喘气。
范一摇好心,把运红尘的喝水壶递过去,“大叔,喝点水,压一压?”
原以为这苍鹤大叔脾气暴躁,对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然而出乎意料,运永胜从范一摇手里接过水壶时,神色竟是颇为温和,“多谢了,小姑娘。”
范一摇心想,不管怎样自己也是运红尘的上司,应该肩负起上司的使命,于是挨着运永胜坐下来,试探道:“大叔,红尘她在我们镖局干得挺不错的,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嫁人嘛。”
运永胜哼了一声,“她能有多大本事,我还能不知道?小姑娘,你快别给她脸上贴金了!”
运红尘不服气道:“爹!我真的干得挺好的,这次回来,我还把赚的工钱一并带回来了呢!快赶上你和我娘一年打鱼的收入了!”
运永胜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斥道:“你碰上了好心人,一直照顾你而已,还真当自己能耐了?真想敲开你的脑子瞧瞧,看里面塞的是不是鱼肠!”
这话的确有些伤人,运红尘死死咬着嘴唇,瞪着运永胜的一双眼睛满是委屈,“爹!是不是就因为我不是儿子,所以无论做什么都让你瞧不上眼!”
运永胜抓起刮鱼刀指着运红尘骂道:“臭丫头,反了你了,还敢顶嘴了!你再说一句?”
运红尘眼圈肉眼可见地变红,赶在眼泪从眼眶里落下来之前扭头跑了。
范一摇和江南渡对视一眼。
江南渡咳嗽了一声,道:“大叔,其实运红尘的确是个不错的镖师。”
运永胜看着女儿跑远的背影,凶巴巴的表情如泄了气的皮球,变得蔫眉耷眼。
他叹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掸了掸衣服上沾的沙粒。
“两位,红尘这丫头不懂待客之道,也没提前知会我们一声,若是不嫌弃的话,就随我去家里吃个便饭吧。”
“那运红尘她……”范一摇还有点不放心,向着自家夜班镖师离开的方向张望。
运永胜随意地挥了挥手,“别管她,开饭的时候就回来了。”
不得不说,身为苍鹤,运红尘的父母将自己掩藏得极好,他们的房子处于渔村内最不起眼的位置,样式也是最不起眼的样子,看起来和那些普通人类鱼户没有任何区别。
运永胜领着两人,正准备推开院门进去,迎面一个团子滚过来,一头扎进范一摇怀里。
“哎呀,小心点呀!”范一摇伸手一捞,将那团子稳住,仔细看,竟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
第66章 嫁龙王
小姑娘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 与一路碰到的村里小孩不同,皮肤生得奶白奶白,身上的衣服也是干干净净的,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两颗圆圆的葡萄。
“小醒怎么来了?是不是又来偷偷送吃的了?”运永胜故意做出生气的表情。
因为范一摇他们三个人站在门口,将出路挡了个严严实实,小醒无路可走, 表情惊慌, 像只误入猎人陷阱的小鹿, 眼看着就要急哭了。
这时门外有男子轻唤了一声:“小醒。”
小姑娘一听到声音, 如蒙大赦,脆生生叫道:“爹爹!”
范一摇回头,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穿灰色长衫的青年, 看起来斯文儒雅, 和村内其他鱼户都不一样。
小醒奋力从三人之间扒开一条通路,一头挤了出去,藏到男子身后,又探出小脑袋偷看范一摇和江南渡。
男子宠溺地摸了摸女儿的头, 对运永胜抱歉一笑:“对不住了运大哥,小醒她娘做饭, 一个没留神又让她跑出来, 给您和嫂子添麻烦了。”
运永胜无奈道:“麻烦倒是不麻烦, 就是我家那二姑娘闹绝食, 小醒她总来偷偷送吃的, 让那臭丫头越发猖狂了。”
男子笑道:“说起这事儿, 我还想再劝劝您呢, 孩子既然不愿嫁, 那就别催她嫁了嘛, 现在已经民国了,女孩子除了嫁人,还有别的出路。”
“你们一家人搬来不久,很多事不懂的。”运永胜摆摆手,一副懒得再聊下去的态度。
男子也只好闭嘴,很有教养地向江南渡和范一摇点头示意,然后领着小醒回家了。
这时运红尘的妈妈听到外面的说话声,从厨房里出来,看到江南渡和范一摇一愣,“她爸,这是……?”
运永胜:“这是红尘在电报里提到的,山海镖局总镖头和大掌柜。”
“啊,红尘回来了?!”运妈妈大喜,目光向范一摇和江南渡身后扫了一圈,“诶?人呢?”
运永胜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谁知道又跑哪儿野去了。”
运妈妈埋怨:“肯定是你又骂她了。”说着又一脸笑容将范一摇和江南渡往里面迎:“两位快进来,家里简陋了些,见谅哈。”
范一摇和江南渡被运妈妈安排在院子里的一处小茶桌旁喝茶,运妈妈捅了捅运永胜,低声道:“红尘她最喜欢吃拌海螺肉了,家里正好没了,你去邻居家瞧瞧,看看能不能借过来一点。”
运永胜嘴上骂骂咧咧,对运红尘各种指摘,却还是提着个网兜出门去了。
运妈妈又急吼吼地张罗去做饭,似是心情大好,还能听见她在厨房里哼歌。
范一摇好不容易逮到和师兄两人独处的机会,悄声道:“大师兄,你不觉得运红尘她父母怪怪的?”
江南渡品了一口茶,“嗯,一摇觉得哪里怪?”
范一摇:“听起来,她父母好像十分重男轻女,特别是运大叔,提起自家女儿,总是各种看轻。可是行为中又分明表现出对女儿的疼爱,而且那运大叔给我的感觉,好像总是在运红尘面前故作严厉。”
江南渡放下茶,“不错,我也有这种感觉。而且你刚刚一路走来,有没有注意到一个现象?”
范一摇疑惑:“诶?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