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镖局

山海镖局 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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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一摇睁开眼的时候,看到运红尘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总镖头!呜呜呜总镖头你总算醒了!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我和流年棺材都给你选好了!”
范一摇:“……”
我可谢谢你们了。
范一摇想要坐起身,感觉头疼得厉害,想用手揉揉太阳穴,却惊呆了,因为她的两只手此时像粽子一样,被裹得里三层外三层。
运红尘很有眼力见地拿来靠垫,弄了个看起来十分舒服的形状,扶着范一摇靠上去,
范一摇感觉口袋里揣着个东西,鼓鼓的,想伸手掏出来,却苦于粽子手没法实现。
运红尘立刻贴心地上前帮忙,从口袋里翻出个饭碗大小的青铜鼓,献宝一样递到范一摇面前。
范一摇惊讶道:“这是惊天鼓?怎么变成这样?”
运红尘眨眨眼,“总镖头你不是敲它了嘛,所以锻造成功了呀!”
范一摇皱眉,“不是说只有在龙临水的阵眼处敲击,才能锻造成功?可是龙临水明明已经破了啊……”
运红尘将袖珍版惊天鼓收好,这才道:“疑点就在这里呢,老板和大掌柜他们后来去查看了,总镖头你猜怎么着?就在你敲鼓的时候,龙临水阵短暂恢复了,而且阵眼刚好落在了你敲鼓的位置!蹊跷吧?”
范一摇愣了愣,“这怎么听着,好像是那些阴阳师故意让我成功锻造惊天鼓一样……”
“说的就是啊!明明他们是不想让我们成功锻造铜器的呀!”运红尘一拍大腿,“这感觉就像他们中间出了叛徒一样!”
第78章 拆祭台
范一摇垂眸, 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她觉得似乎不止如此。
那些阴阳师,又或者说是那个君明泽野,似乎从一开始就在有意帮助她。
能为她缓解晕船之症的香囊就不必说了, 单单是这次他们的整个行动——在海面上布置阵法催动海啸,看上去好像是要引出惊天鼓,至于引出来之后, 到底是想自己抢, 还是让他们去抢, 这就不得而知了。
从结果来看, 后者的可能性好像还更大一点。
表面上声势浩大地来和她抢铜器,背地里却暗中帮助她,这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时门外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房门推开, 是江南渡走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颤微微的瓜皮帽小老头。
老头一见到范一摇,便喜出望外:“啊,您醒啦!真是满天神佛保佑啊, 吉人自有天相,贵人必有后福!”
范一摇:“……”
她和这老头很熟?
见范一摇全然一副看路人甲的眼神, 老头激动道:“您不记得我啦?我!是我啊!之前我被海浪卷进水里, 是您救了我呀!”
她救的人太多, 当时只顾往船上丢, 哪管是老头还是娇娘, 不过出于礼貌, 范一摇还是做恍然状:“哦哦哦。”
老头眼睛顿时变得水汪汪, “记起来了吧!我就说您怎么可能忘记嘛!”
见这小老头俨然一副要拉开话头的架势, 江南渡在旁边咳嗽了一声, 提醒道:“顾大夫,还是先给她看看伤吧。”
“哦对!瞧我这老糊涂,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顾大夫提着药箱走到床边,先是给范一摇诊了诊脉,确定无碍后,又开始替她拆手上的绷带。
“范总镖头,您为了激起我们的求生欲而敲响巨铜鼓,用力太大,震坏了手上筋骨皮肉,我已经为您涂了祖传的伤药,等过几天拆了包扎,日常生活倒是不碍事的,但切记不能使力,否则极易落下病根,以后恐怕就再也没法用刀了。”
顾大夫换好药,范一摇想活动活动爪子,却被老头十分强势地制止,并迅速重新包扎,又获得粽子手一双。
江南渡对顾大夫道谢,将人送了出去。
等他再次回来,运红尘已经非常识趣地带着自家小妹闪避了。
“大师兄,你身上的伤如何了?”范一摇眼睛往江南渡身上扫,不知怎么就想到两人在水下双唇相贴的情景,竟不敢直视对方眼睛。
江南渡在她床边坐下,自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裹着的两个包子还冒着热气。
范一摇肚子适时咕噜噜叫了起来,想去接包子,看到自己的粽子手,又讪讪地缩了回去。
江南渡有点被逗笑,却还是努力板起脸来,“现在知道爪子不能用,不方便了?打鼓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疼?”
“当时情势紧急,没注意嘛……”范一摇说到一半停住,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江南渡惯常穿暗色衣服,所以范一摇一开始也没注意,此时距离近了,才察觉到不对,猝不及防用缠着纱布的手轻轻往师兄身上按去。
江南渡倒抽一口冷气。
范一摇松开手,白色的纱布竟是染上血迹。
“师兄,你的伤……”
“无妨,只是伤口深了些,没那么容易愈合,过几天就不碍事了。”
范一摇想到被火山震裂的龙鳞,仿佛也感同身受的疼起来,低下头,有些哽咽道:“师兄,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江南渡将一只包子塞她嘴里,“什么为什么,若你是我,难道不会这样做?”
范一摇好不容易将包子吃下去,腾出嘴道:“可你不是我呀!你不是一直教我,万事要先保全自己么!”
江南渡看着她,神色温柔:“你走的路,我既决定陪你,自然也会和你走上同样的路。”
范一摇心中剧颤,怔愣片刻,才默默垂下眼,“对不起师兄,是我自不量力,又给你惹了大麻烦……”
“不必觉得愧疚,一摇,我当时那样做,也只是出于我的本心。你可知道,因为有我们做这些事,这次是营城历年海啸死亡人数最少的一次。”
范一摇一呆,“啊,真的!”
江南渡又给她喂了口包子,微敛笑容,神情变得肃穆起来,“其实师兄应该谢你才对,帝俊说得没错,我身为烛龙,却从未履行过自然之神的职责,不仅漠视苍生,甚至荼毒生灵,这笔债,总该偿还的。如今还了一部分,我心中也轻松不少。”
范一摇嘴唇动了动,想说师兄之所以欠下当年那笔血债,也是为了她,可她终究什么也没说,不想让自己的愧疚再成为师兄的负担。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大门竟是被人从外面硬生生挤开。
本想努力拦门的运红尘和运流年被一群男女老少的营城居民推挤到一旁,随即范一摇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就被一大群人包围了。
“啊范总镖头,顾大夫说您醒了,我们特意过来看您呢!”
“您好些了没?这是我们家母鸡产的鸡蛋,攒了小半个月呢,您拿去补补身子!”
“多亏了您我们母子才能平安归来,总镖头,这里有一篓子螃蟹,您别嫌弃啊……”
各种篮子篓子包裹锦盒,争先恐后地往范一摇跟前递,这还是她狗生第一次,感觉到被食物包围的痛苦。
“范总镖头,今天我们来,一是为了看你,二是想请你去观礼!”
范一摇茫然:“观礼?观什么礼?”
“砸祭台的典礼呀!”
范一摇更惊讶了,“砸祭台?祭台不是在海啸来的时候被冲塌了吗?”
“台基还在的,今天就是要将台基也拆除,宣布从此废除嫁龙王的陋俗呢!”
这转变倒是有点始料未及。
在这片土地上横行了几百年的活祭,这么突然就要被彻底取缔,范一摇自然不想错过这种见证历史的机会,于是半推半就,被众人簇拥着来到海岸边。
此时海边早已经一片人山人海,要是按照以前的规矩,站在高台上主持这种大型活动的,一定是三位族中老人,可是如今却不见老者身影,高台上站着的是个中年汉子。
人群中不乏窃窃私语。
“怎么不见老族长?”
“啊,你还没听说么!老族长和另外三位长老都在海啸中遇难了!”
“天啊!不过也不意外,毕竟老人家的腿脚不利索。”
大家无不唏嘘,当然也有冷嘲热讽的。
“呵呵,也算是罪有应得了,把那么多花一样的姑娘沉到海里,如今也轮到他们尝尝滋味!”
“算了,人死为大,也不能全怨怪到他们身上……”
这时一阵铜锣声敲响,周围渐渐安静,站在台上的中年汉子开始大声喊话。
“乡亲们,千百年来,咱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海滨,最怕的是什么?不就是海龙王发难,让我们大家遭殃?这些年每逢龙王发难,我们又是祭祀牲畜,又是找新娘供奉,可是到头来如何?还不是该死的死,该淹的淹?”
台下立刻一片附和称是之声。
“可是这一次,我们是史上头一遭没有在海啸发生时祭祀龙王妻,最后结果怎么样?这次是我们死亡人数最少的一次!这证明什么?证明所谓的龙王,根本不足为惧!只要我们万众一心,勇克艰辛,那就所向披靡!”
又是一片叫好声。
范一摇听得怪稀奇的,“他们这些人……这是开窍了?”
运红尘插嘴道:“这不多亏了总镖头你嘛!因为你带领他们险中自救,才让他们幡然醒悟呀!”
还不等范一摇谦虚,那边新任族长也开始点名。
“当然,我们能见证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还是要多亏了一位少女英雄,她曾被当做龙王妻献祭,可是关键时刻,却不计前嫌,不仅竭尽所能救助落水的人,还在险象环生的海面上击鼓振奋人心!是她,让我们的父母,妻子,丈夫,孩子,还能够从大海上活着回来,也是她,让我们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靠天不如靠己,人定胜天!”
呱唧呱唧,又是一片热烈掌声,叫好声此起彼伏。
“让我们永远铭记她的名字!奉阳城山海镖局的总镖头!范一摇范总镖头!”
范一摇:“……”
一片欢声沸腾中,范一摇恨不能将头缩进地缝,生怕被旁边人认出来。好在随着最后这段演讲高`潮的结束,那位新选出来的族长也开始下令拆除祭台。
随着一下下锣鼓声和壮实男人的号子声,那在入海口屹立了不知多少年的活祭木台被一点点拆除,分崩离析。新任族长当众宣布,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活祭少女的事发生,祭祀龙王以后只作为当地风俗保留,祭祀品也只限于瓜果生肉,同时会向当地政府请愿,加固滨海的防护围栏。
回到客栈后,运家两姐妹还在热烈讨论着这场民俗民风的大变革。
“这下好了,以后这里不会再有女孩子被当做龙王妻活祭,那是不是意味着,家家户户也不用那么早的嫁女儿啦?”运流年问。
范一摇摸着下巴,“总感觉这次人们的思维转变太彻底,有点奇怪呢……”
“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惊天鼓有振聋发聩,催人自省的作用,你那天敲鼓敲得惊天响,大半个营城都听见了,自然令人幡然醒悟。”
范一摇回头,见凤梧正笑眯眯地走过来。
“那这效力会随着时间流逝变弱么?”
凤梧听出范一摇在担心什么,笑道:“不必担心,在惊天鼓的作用下,人们的想法改变了,便是发自内心的改变了。”
范一摇虽然放下心,却不知为何高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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