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绥同周鹤到宁回时,宁回的掌柜便问了句:“两位可是打京城来的玄师?”
他俩都带着面具,更别说周鹤还背着宁绥的箱子,一看就知道是玄师,故而周鹤也没瞒着,却是道:“是玄师,但不是打京城来的,只是来凑个热闹罢了。”
这掌柜明显也是懂行的,晓得能操纵木偶的偃师,在偃师里头就算是有些本事的了,故而他虽还是笑着,但话语里明显带着恭敬:“两位既是玄师,那便里头请,这银钱就不必了。”
他冲宁绥与周鹤拱手:“待会我便叫人奉上一杯我们极北的好茶。”
宁绥和周鹤也没拒绝。
他俩一个是宁朝的太子爷,无需跟自家设立的机构客气。
一个是在前几日晚上同太子爷发生了点不可言说的事,自然无需跟太子爷客气。
掌柜并没有给宁绥和周鹤安排最好的厢房,毕竟他不晓得他俩的身份。
京城玄师一行,还有好些个尊贵的,目前还是黑户的宁绥自然不能同他们比。
不过宁绥并不在意。
就算这没客栈,要他歇在林子里他也无所谓。
左右他人已经死了,感觉不到冷,也不需要睡觉。
也是周鹤坚持让他来宁回的。
至于原因——
周鹤将背后的箱子放下,偏头看了一眼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到软塌上去的宁绥:“还疼?”
他的声音低沉,没有半点的揶揄戏谑,有的只是温柔和关心,但越是如此,越是叫宁绥的脸绷的冷硬。
宁绥面无表情的抬眸瞧着周鹤,没有吭声。
但周鹤能明白他的意思,原本真切的关怀瞬间化作了笑意:“好,我不提了。”
于是宁绥又偏头去看窗户。
驿馆毕竟不是客栈。
他没法从高处俯视底下的街道,从这也看不到街道,能看到的只有一片郁郁葱葱的高大的树木。
这儿的树木都没有树叶,只有光秃秃的树枝,上头还结着冰锥垂下来,瞧着有些瘆人,但却也别有一番野趣。
宁绥虽在京城生活过,也瞧见过大雪纷飞的日子,但还是头一次瞧见这样没有落雪也没有落雨却结了这么长的冰锥的情形。
这地方地上也没有积雪,地面干燥,瞧着这几日是没有落雪落雨的,只是因为天气真的过于冷所以才形成这样一幅情形。
宁绥倒不好奇没雨怎么结这么长的冰锥,他只是习惯性的看窗外。
他在看外头,可周鹤却在瞧他。
那日晚上留下的痕迹还存留在宁绥的脖颈上。
其实不怎么打眼,宁绥往常总喜欢低着头垂着眸,又有披散的头发做挡,一般瞧不见。
可他现在这样偏头拉长了自己的颈线,黑发下若隐若现的暧.昧便展露在了周鹤的眼前。
周鹤微微歪头瞧着,眼里的笑意宛若浩瀚星河点点璀璨发光。
其实他的眼眸真的很漂亮,是任谁看了都无法移开目光的那种。
但那双眼在对上旁人时,有着的只是恰到好处的温和,甚至还有几分疏离。
只有面对宁绥,周鹤的眼里才像是有星辰。
无论宁绥有没有看他,他始终注视着他。
宁绥侧首看了一瞬,随后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背倚着窗户瞧周鹤:“他们什么时候到?”
周鹤捻着手指算了算:“到了。”
他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一阵喧哗。
倒不吵闹,只是热闹的很。
听脚步声,宁绥能够辨出来了几十号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为首的十几位倒是沉稳,后头的年轻人却热闹得很。
他们叽叽喳喳的议论着这片垂了冰锥的树林,分析着是怎么做到的,还有人不断抱怨这地方太冷,若是没有地龙,那怕是可以当场去世,亦有人兴奋的问着走在前头的几位此行是否能瞧见那神秘的黑蛟。
而他们这些人无一例外的,体内都有灵力运转。
宁绥好久没有感知到这么多的玄师了,他倚着窗户,听着外头熟悉的口音,心里却没有半点的波动。
两人都没动,也没吭声,并没有打算和外头那一拨人打个招呼。
周鹤甚至还慢悠悠的在用自己的灵力在空中画符,宁绥面无表情的瞧着,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等外头的喧闹渐渐消失了,周鹤这才道:“我方才传信于玄隐了,我得提前去找他一趟。你要一起么?”
宁绥平静道:“去给他抽筋扒骨么?”
周鹤并不在意宁绥对他的老友展露出来的敌意,只笑着点头:“嗯。”
宁绥又不说话了。
他对妖物邪祟的恨并非是刻进骨子里头的,而是从骨髓、血液里散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