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永在

第2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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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都说出来,朕或许赐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朱榑这便心里明镜一般,看来对于山东的事,皇帝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了,自己跟孔家之间的腌臜苟且,就算朱允炆不全部明了,但那几件重大的事,皇帝一定是全都心里有数的。
想到这,朱榑便一五一十的竹筒倒豆子,将自己自打从北地前线回转青州后的事全数说了出来,说他是如何认识的孔希范,如何跟孔希范一起会同山东布政使司通过瞒报田亩数量、虚报开渠、海防等事侵吞朝廷公款。
“臣一日午宴醉酒,色胆包天,见一闺阁之女甚是娇媚,便指示家仆强抢,未曾想该女子如此贞烈,臣当时已是猪油蒙了心,为全面子便差人将她带出了府,纵火烧死,将其骨灰倾入河道之中。”
哆嗦着嘴,朱榑已经不再敢有丝毫的隐瞒:“去岁开渠,虚报匠户徭役三万口之数,兼上瞒下骗,为保证工期的顺利完工便加开了一个时辰的公时,又在伙食银、工银、抚恤银三个方面克扣,致使徭役死伤数百,此事初时,本是孔希范指使山东布政使司做的,臣后知觉,却见财起意,想着掺上一脚多分一些。
臣这些年跟孔家的利害纠葛越来越深,面对孔家不法之事,臣不敢说唯恐波及己身。臣怯懦,臣愧对父皇,臣该死!”
说道最后,许是良心发现,朱榑竟嚎啕大哭起来,整个面门早已被额头砸出的鲜血覆了满面。
“你的罪,朕诛你满门都不为过啊。”
朱允炆恨铁不成钢的指着朱榑,深吸了两大口气:“你应该庆幸,庆幸你一家子的命不值钱,不值得朕为了出这个口气而打草惊蛇。你更应该庆幸,庆幸你自己的命也不值钱,拖下去,让他把他自己的罪责一五一十具悉堂供之上,赐他一杯鸩酒,死后找个偏僻的河边葬了吧。”
让朱贤烶接齐王爵,这样,就会让孔希范认为朱榑只是因为剿匪的事而获罪。
而给朱榑留下个全尸,留下个体面的死法,就是为了安抚住宗亲。
这时代的上位者,嘴上都说着爱民如子,但实际上谁会真拿老百姓的命当命呢?草芥黔首罢了。
击杀恶龙的勇士最终都会成为恶龙,初心这种东西可能是最不值钱的吧,所以这些忘记了初心的人,最终都没有得到善终。
朱榑到底是太祖的亲儿子,是大明的重镇藩王,为了几百个老百姓,拿一条亲王的命抵罪已经是极限。还残忍的虐杀处以极刑,那些宗亲心里该怎么想?
既然残杀也无非是拿走朱榑一条命,体面的留个全尸也是一条命,凡事利益最大化,朱允炆终究是要考虑周全的。
他越来越像一个政客了?
这个潜移默化的转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朱允炆发现他在这个时空待得时间越长,记忆中那个朱允文的影子就越来越淡了,他似乎越来越贴合大明的朱允炆,越来越像一个皇帝而不是当初那个兴致勃勃的外乡人。
朱榑被锦衣卫拿了下去,武英殿里留下的肮脏血液也有几个小宦官在忙着清洗,双喜小心翼翼的看着朱允炆,轻唤了几声才把后者惊醒过来。
“那些宗亲,估计都在等朕给一个说法吧。”
朱允炆有些疲惫的挥手:“你去一趟宗人府,就说朱榑欺君罔上,不知悔改,朕本欲饶他一命他还诽谤与朕,金殿之上大放厥词,朕才一怒之下赐了他死罪,至于他的妃嫔、孩子,让宗人府采购一批绫罗丝绸之类的物件,再从朕那一份分润里取出一万两,给他家里送去吧。”
朱榑的事,外界人看到的只不过是办事不利,朱允炆也没法替朱榑辩解,因为山东的事不可能说与外界知道,那宗亲都在等,他们在等杨文死不死!
都是办事不利,你杀宗亲都不杀武勋吗?
这是个雷,朱允炆不能去踩,所以他为了保下杨文的命就要淡化掉朱榑的罪责,把朱榑的死怪罪到自己冲动的头上,说自己冲动了,后悔了,会厚待齐王那一支的后世儿孙。
双喜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皇帝活得太累了。
“是,奴婢告退。”
第173章 借贷平衡法(上)
年关将至,内阁跟六部算是齐聚了乾清宫,跟他们一起的还有总参谋府、五军府这两个军队的管事衙门。
他们是来找朱允炆这个皇帝算账的。
嗯,正儿八经的算账。
各省的田税、商税;官办盐铁粮布四市的税银;辽东、江南两个织造局的收入都已经汇总完,他们当然要来找朱允炆汇报一下,顺便商量一下明年的开支。
“让他们都进来吧。”
暖阁里,朱允炆才刚睡醒没多久,匆匆洗漱完就宣召,看着自己不远处书案上那来自户部厚厚一沓度支的题本,他就一阵脑仁疼。
大明因为实物抵税的原因,所以各种统计度量工作极其繁琐和凌乱,每年年底的度支汇总,光看这些东西,都起码要占去他朱允炆大量的时间。
暖阁外的廊道中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不多时杨士奇这个新任的内阁首辅便带着一众官员出现在朱允炆的视线之中。
众人都向朱允炆躬身见礼问安,朱允炆现在正在考虑废除见君立拜这点规定,虽然还没明诏发行,但是内阁和六部堂官这些一二品的大员,除了年仪、祭典之类的重大活动,就免了跪,这一点倒是向武勋阶级看了齐。
随手将浙江的题本扔在书案上,朱允炆招呼着大家伙落座:“都坐吧,说说今年咱们大明的收入都怎么样,朕这边看得实在头疼,记不太真切。”
说完朱允炆就不在抬头,而是对着一摞摞的题本冥思苦想起来,他记得,后世好像有一种专门用来进行复试记账的方法,他当年在单位里协调财政局,处理办公室对公财务的时候好像有点印象,来大明四年多,都记不太贴切了。
朱允炆这边沉默着,大臣们可没有闲着,杨士奇高居首位,便拿眼神瞥了一眼夏元吉,后者先是看了一眼满脸神游天外的郁新,然后才自袍袖中取出一份题本,照本宣科的读了起来。
“今年岁末,截止于建文三年腊月二十二,朝廷自南直隶、北平、十二省所得入库银两四百三十一万八千两,粮四千一百六十万石、丝一百四十万斤、布匹两百三十五万匹、水银朱砂茶诸物……
今年,自闽浙、江西等地所开盐铁粮布四市所得税额三百七十万六千三百两、自辽东、江南两个织造局共得银四百九十六万三千五百两、自朝鲜得贡银一百万两、自西南六国得贡银一百四十八万两、铜金十八万斤。
今年,南直隶、北平、十二省商税开征以来,共得税银七百四十二万五千两。
合计,现银两千三百二十九万两千八百两,其余诸物、粮食、铜金、丝布可折银三千一百万两,时建文三年朝廷总税入额为五千四百二十九万两千八百两。”
五千四百万两!
整个西暖阁内一片寂静无声。
这个数字,内阁和户部知道,但是朱允炆和其他五部,连同五军府、总参都不知道会有如此高额的一笔数字。
洪武三十一年,朱允炆刚登基的时候,朝廷的岁入折成的现银才只有三千多万两啊。
四年,几乎翻了一番?
大家都很吃惊,除了朱允炆,他的面色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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