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纪寒川,”顾珩北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好像纪寒川出现在这里有多么理所当然,“您还记得吧?小时候我经常带他去您那儿蹭饭吃呢!”
“当、当然记得啊!”
杨婶一句“他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差点脱口而出。
女人的表情像是要笑又像是要哭,一忽儿高兴一忽儿又像要发怒,她的眼睛在纪寒川身上盯了许久又移到顾珩北的脸上,嘴唇哆嗦了半天却没能说出话来。
杨婶是顾珩北的长辈里为数不多和纪寒川经常接触又非常喜欢他的人,一开始她只当纪寒川是顾珩北的好朋友,直到这俩孩子出了国,他们谈恋爱的事情才陆陆续续流传了小半个京城。
起初杨婶也很震惊,但她是眼看着这两个男孩感情有多好,后来她还跟顾珩北的爷爷奶奶说过纪寒川不少好话。
但是顾珩北爷爷临终前要见纪寒川结果纪寒川没有回来这件事着着实实刺伤了很多人的心,杨婶这会看见纪寒川真是又爱又恨,神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他现在在生病,不太认得您,”顾珩北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煞有介事地说,“正治着呢,等治好了,就会叫人了。”
原本已经张开嘴巴的纪寒川只得把那声“杨婶”又咽回去,他睁圆了又黑又亮的一双眼睛,满面无辜地望着杨婶。
杨婶的表情就更加纠结了,她心疼又不无活该意味地瞪了眼纪寒川,然后重重地一跺脚,转身要走。
这一转身她又一眼看到顾聿泽只穿着细细软软的羊毛衫站在那儿仰着小脑袋,赶紧把孩子抱起来贴了贴脸,心疼道:“我的小祖宗诶!穿这么点站外面冷不冷哟!”
杨婶说完抱着小孩健步如飞地走了,纪寒川丧丧地低下了头,顾珩北知道这孩子心里委屈,但是不远处那个叫小罗的司机还一脸好奇地朝这边望着,他只能一闭眼轰上车门。
纪寒川趴在车窗上,眼巴巴看着顾珩北狠心把他抛下。
顾珩北出门的时候急吼吼根本没有仔细打理过,但就算随便套了件大衣赶往老子家吃饭,他依然好看得不像话。
小院的围墙边种着参差错落的植物,不论高的矮的绿的黄的梢头上都夹杂着细细碎碎的雪,放眼望去一派凛冽清冷,而顾珩北就是这满目萧索里唯一的彩色。
他穿着靛蓝色的牛角扣大衣,那是一种明亮到几乎透出红来的蓝色,学院风的制式让他整个人更显得年轻活泼,黑色的牛仔裤紧贴着双腿笔直修长的曲线,一直没入到深棕色的小牛皮短靴里。
纪寒川看到顾珩北慢悠悠地往顾进南车子的方向走过去,步伐又帅又骚,纪寒川在车里坐着瞅着,只觉得赏心悦目心旷神怡,那点小委屈瞬间就荡然无存了。
然而下一刻纪寒川蓦然瞪大眼睛,气血上涌,差点冲出车门去。
他看到顾珩北和那个叫小罗的司机凑得极近,后者正擦着火机给顾珩北点烟,顾珩北抬手挡风的时候还碰到那个司机的手!
烟和其他男人,都是纪寒川禁止顾珩北碰的东西,顾珩北仗着这里是他老子的家门口,是要反了天吗?
纪寒川气咻咻地捋起袖子,他刚想去开车门,却听“嘀”的一声,车门被顾珩北在外头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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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姓罗?”顾珩北走到小罗身边时弹了根烟过去,那是他在顾进南车里摸出来的黑石林。
小罗接到烟的时候手都在抖,黑石林,香烟中的红|旗L5,有钱都买不到,当然没钱更买不到。
“是,我叫罗昊,”罗昊受宠若惊,“顾二少你好。”
顾珩北笑了下:“我还是习惯人家叫我顾四。”
“四少。”
罗昊拿出火机给顾珩北点烟,迟疑地往那辆黑色的卡宴里看了一眼,顾珩北漫不经心地说:“甭管他,让他在里面待着。”
“那不是您朋友吗?”罗昊面露困惑。
顾珩北眉心鼓点般跳动了下,他眼底微芒闪烁,正要开口说什么,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忽然嗡嗡震起来。
顾珩北拿出手机看到号码,背过身去捂住听筒:“嗯?”
纪寒川气呼呼:“顾珩北!你不许抽烟!”
“哦。”顾珩北只淡淡吐出一个字。
“也不许和别的男人靠那么近!”
“嗯。”
“讨厌么,”纪寒川一下子就明白顾珩北的目的了,他咕哝道,“你不要挂电话,我也要听。”
“行。”
顾珩北把电话放进大衣口袋里,问罗昊:“你刚说什么?”
“啊?”罗昊慢了好半拍才想起来,“我说那不是您朋友吗?”
“朋友?”顾珩北缓缓地挑起眉梢,露出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他含糊道,“嗯,算是吧。”
罗昊顿时了然,他到京都虽然不久,但是听来的世家传闻轶事着实不少,一开始看到顾珩北他都没联想到这就是传说中顾部长家的同性恋公子,现在把人对上号了不由心里一阵唏嘘。
这么好模好样看上去正常得不得了的一个贵公子怎么是同性恋?同性恋就同性恋吧,怎么还喜欢玩弄人家好好的男孩子?那么大一个男孩被锁在车里也太可怜了……
这些高门大户的世家公子果然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罗昊给自己也点了烟,一边摇头一边跟在顾珩北后头往拱门里走。
“你是才跟沈叔叔的?”顾珩北很随意地问,“以前没见过你,你多大了?”
“26。”罗昊答。
“你家哪儿的啊?”罗昊这个年纪能给沈遇強这么高级别的领导开车,要么是部队里立过功下来或者身上有非常牛逼的一技之长,要么就是家里其实也有点背景,顾珩北直接问他是哪家人,好像一眼瞅着他就觉得不像个有本事的。
罗昊抿紧嘴唇:“我以前在舟桥旅。”
“啊,”顾珩北眼神有了明显变化,他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小罗一会,语气是唏嘘和敬佩相掺和的那种,“那边很苦啊。”
“还好。”说是这么说,罗昊却把肌肉厚实的胸膛挺了挺。
“你立过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