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相比小炸毛刺猬开权,镜荧一向是很乖巧的,当下就推了轮椅出去了。
元清濯将热茶倒了一盏,拿给姜偃,怕他点心吃齁了,胃里不舒服。“雪山茶,爽口的。”
姜偃对茶也挑剔,但这盏意外不错,他俯身饮了一口。
元清濯又道:“你近来在做什么?”
一晃大半个月不见,他日日待听泉府,想必也极是无聊。姜偃回,只是在校注书稿,绘制了一幅内务监要的天星图,顺带做了一台天衡机,事物也不算庞杂,听得她是云里雾里,感慨地望着姜偃的脸,情不自禁地想,瞧瞧人家的脑袋是怎么长的,不但金玉其外,而且,低调又有内涵,聪明博学,他们以后得孩儿说不定能青出于蓝,结合他们俩的长处,长成一个文武全才。
长公主计议得颇深远。
她絮絮叨叨与他寒暄拉家常,不知月移楼阁,镜荧来称热水备好了,姜偃欲起身告辞。
元清濯压下他手,竟再一次当外人之面,将他轻盈自 * 如地抱起,朝外大步跨去。
“前两日神京还下了大雨,湿气重,夜里记得盖被子。其实神京雨水不多,只是时临入夏,多多少少会下点雨意思一下。”元清濯一面走一面向他解释神京的气候。
到波月斋前,她的脚步忽停了一下,垂眸,“阿偃。”
怀中之人微阖眼睑,一脸认命,仿佛当自己是别人都看不见的空气,她见了忍不住笑意漫上眼角,又唤了一声。
“阿偃?”
他若有所觉,表情稍不自然,声音低沉地“嗯”一声算作敷衍的应答。
元清濯将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宣之于口:“先生,有朝一日,你功成身退,便离了梁都,到北边干燥的地方去定居,好不好?”
说完,见姜偃的黑眸微朦,露出些许讶色,她立刻笑道:“当然,是和我一起。”
姜偃无法回答这话,只是望着公主异常明亮,明亮得有些过分,无酒却令人醉醺的眼眸,觉得那其中的深情宛如浓酽的葡萄醇酒,有种叫人遍体鳞伤却依旧想要去信任和拥有的诱惑。
他实在无法言说当下的感觉。
元清濯拿捏着分寸,绝不会逼他开口承认着什么,抱他踢开房门入里。
波月斋内已经燃了灯,烧得整屋炽亮非常,素纱山水图帘后,热水腾着袅袅轻雾。
她抱他进去,将他放在净室内的大椅上,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环顾四周,见面毛巾、衣物、澡豆等物都已悉心备下,才算放心。
姜偃蓦然道:“公主,有镜荧的。”
元清濯回眸,惊讶过后,却忍不住笑道:“嗯,你到底被多少人看过身体?”
“……”
姜偃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她。
元清濯当即投降,“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阿偃你洗,我出去了这就出去了……”
说完她举着手转身朝外走去,临走时回望了一眼,见他坐在水汽淋漓的净室之间,氤氲模糊了俊容,愈发显得似真似幻,不像尘世中人,不知怎的,她的鼻尖开始微微发热,仿佛有什么汹涌来潮。
她落荒而逃。
第53章 阿偃,我会保护你。……
长公主不放心, 虽然出了门,却硬是守在门口。镜荧见状也不好往里进了,只好也守在门外。
听镜荧说,先生的腿疾倒也没有大碍, 其实公主不必将他同残障人士一般对待, 些许生活小事, 先生还是能料理得过来的。
波月斋的隔音却不太好, 总有清晰的连绵不绝的水声传出, 光用听的,脑中都能构想出一幅幅令人血脉偾张的香艳画面,元清濯只感到鼻尖不但发热, 甚至开始发痒。她捂住鼻子, 急忙撇下脑子里那些不干不净的旖旎之思, 试图通过与镜荧谈话来转移焦虑。
“先生的腿是后天受伤所致?治不好?”
镜荧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竟然不知道?”
长公主表示诧异。
镜荧向她解释, 他和开权都是后来老国师买进府上伺候先生 * 的,那个时候已经就是这样了。而且当时之世, 最好的大夫便是有大神通的老国师,他都说治不好,没有任何一个大夫敢说能够医好先生的腿。
元清濯却以为, 人外有人, 天外有天,武道没有止境,怎知医道就有不可逾越之高山?或许一天之外还有不世出的高人, 只是鲜为人知罢了, 怎么就能断言治不好,放弃了呢?
镜荧看出了公主的想法,他道:“老国师临终前, 对先生的伤病也是放心不下,留了一张记载着当世名医的字条,希望日后先生能够去寻他们,把自己的腿疾治好。但先生坚持说,他身体没大碍,就算是一辈子治不好了也没甚么。何况那些名医远在四海之外,如同蓬莱之人,上哪去找?先生说,琐务缠身,也没空去。”
这倒像是姜偃能有的想法,他是个犟脾气。
说话间,身后的屋门“吱”一声被拉开,元清濯吓了一跳,回眸,见姜偃披了一身他的如雪道袍,眉宇间似乎还缠着一股雾绕的水汽,愈发人显得清润秀逸。看他神情,就知道自己与镜荧的谈话被他听去了,不论如何背后说人终归是不大好,她有些讪讪。
姜偃立在门内,也没出来的意思。
对她也极是无奈。
“公主,夜色已深了,你回吧。”
“嗯嗯!就回。就回。”
元清濯从善如流,立刻消失在了姜偃面前,兔子似的穿过了一架朝南葛藤,只留下无数片绿影水一般婆娑荡漾的痕迹。
姜偃嘱咐镜荧,口吻颇沉了些:“这些不要告知公主。”
镜荧不明白为什么,但理解先生有先生的理由,于是点头称是,保证再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