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李易现在的身份地位,自然不担心张飞给张苞打小灌输仇恨思想,让他长大了来杀自己报仇。
这种事情基本没有可行性,而且张飞要是真有那种想法,他自己早就来和李易拼命了,而不是在这里为刘备守墓。
既然张飞没有告诉张苞刘备的死因,那只能说明,无论张飞能否释怀,他都希望这件事情到此了结,不想让它继续下去。
见李易走神不说话,张苞晃了下李易的手臂,李易回过神来,看着张苞的眼睛,说道:“与你大伯争斗的人,其实是你大伯的一个好朋友。”
张苞闻言直接就愣住了,然后李易就感到被他拉着的小手开始握紧,虽然力气还不算大,却已经很用力了,显然,李易的话对于张苞来说,有些不好接受。
张苞马上就追问道:“这是为什么?”
李易缓缓说道:“你大伯希望可以为天下百姓谋福,他的朋友同样如此,但很可惜的是,有些事情,并非大家志向相同就能共存,相反,越是如此,他们越是不能彼此相容,于是,你大伯与那人较量了一次,而且输了,但是,他最后并没有不甘心,相反,你大伯很看得开,甚至直到最后也不恨那人。”
张苞再次问道:“这是为什么?”
李易说道:“因为你大伯觉得,有些事情,换他的那个朋友去做的话,应该能比他做的好,虽然他输了,但受益的却是全天下人,如果他是个小人,肯定满心怨毒,但你大伯本就豁达豪爽,且心怀天下黎民,于是,最后明白一切之后,他欣然而去,并无任何的屈辱怨恨。”
“我“
张苞轻轻晃动着脑袋,显然,对于他来说,这种问题还无法想明白。
李易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我知道,听了我的解释,你心中依然有疑问,不过不要紧,你还小,这些事情如果你真想弄清楚的话,以后可以多读书,等十年后,看看天下百姓衣食如何,然后你就能明白,你大伯心中所想了。”
说到这里,李易便不打算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
其实李易和张苞说这些,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大概是不希望张苞仇恨他,也可能只是想给自己求个心安。
李易拉着张苞继续走着,但典韦却悄然站到了李易的侧前方,李易感觉有阻碍,抬头一看,只见前方十丈外站着一个人,正是张飞。
现在的张飞不比往昔,没了甲胄在身,穿的是布衣草鞋,手中没了丈八蛇矛,握着的只有一柄斧头。
甚至,就连张飞的头发都是有些披散的,说他邋遢都不为过。
可是,虽然张飞落魄至此,李易却发现,往日他对于张飞的那种心理优势好像已经没有了。
往日的张飞是利刃,虽然锋利,却可以折断,而现在的张飞就像是顽石,固然没有了往日的锋芒,但其内心却已经牢不可摧。
两人隔空对视着,谁也没说话。
李易身边几人,全都戒备的看着张飞,因为张飞给他们的感觉非常危险,特别是典韦,他与张飞交过手,虽然因为种种外在因素影响,每次典韦都是压着张飞打的,但典韦本身就不怕张飞。
可是这一次,典韦却是觉得,如果再让他和张飞较量,谁胜谁负,恐怕只能看运气了。
典韦都如此,剩下的张绣周仓就更别提了,明明距离张飞老远,张飞连看都没看他们,可他们心中就是不踏实,甚至连手心都在不自觉的冒汗。
至于虞翻,却是直接给那些拿了连弩的士兵使了眼色,如果张飞要对李易不利,随时准备放箭。
也不知对视了多久,张飞先行移开了目光,将视线放在了张苞的身上,也没说话,只是对张苞招了招手,然后张苞就仿佛如梦初醒一般,一个激灵,赶忙挣开李易的手,往张飞那边跑去。
刚刚李易和张飞的对视,虽然无形无质,可那种压力却是压得张苞都快要窒息了,特别是张飞,张苞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不生气的时候居然还能比生气的时候更为吓人。
跑了十多步,张苞不知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看看张飞,又回头看看李易,咬咬牙,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身对着李易行了一礼,这才跑到张飞身前。
看到张苞过来,张飞并没有问他为何会与李易在一起,只是将手中的斧头递给了他,说道:“去,把柴火劈了。”
第604章 活死人
说来可笑,张飞不过是把一柄斧头递给张苞罢了,但给人的感觉却仿佛是放下了什么神兵利器一般,让人压力骤减,使得李易这边的众多护卫情不自禁的松了一口气,甚至李易都真真切切的听到了一片整齐“呼呼”声。
这声音不大,却非分外的刺耳。
典韦等武将一个个脸上皆有羞愤之色,他们没想到,仅仅张飞一人,站在那里一动未动,手里只拿了一把烂斧头,却愣是生生的震慑住了他们几百人,这叫他们情何以堪?
除了典韦,张绣周仓等人甚至都不敢去接触李易的视线,生怕看到李易眼中的失望。
不过,与张绣他们担心的不同,对于自家人被张飞的气势给压住,李易心里固然有些不舒服,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这可是张飞啊,当阳桥上横枪立马,让曹操数万大军徒呼奈何,那是何等的霸气,今天他只带了两百来人,与张飞又有着生死之仇,所以,面前的张飞绝对不是当阳桥上的那个张飞可比,李易这边没人像夏侯杰一样被吓死,已经算是不错了。
这些心里话有着自嘲的意思,其实李易知道,跟张飞对视时候是他输了,张飞能移开目光,去和张苞说话,不是张飞怕了,而是张飞无视了他,而他,对于现在的张飞,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优势。
眼看着张苞拎着斧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李易呼出口气,露出一个微笑,上前几步,缓缓拱手,轻声道:“翼德,好久不见。”
张飞视线再次转到了李易的身上,他没有回礼,也没有立刻答话,就那么看着李易,直到李易的表情开始有些不自然,这才抬了抬手,勉强算是回了礼,然后说道:“襄侯日理万机,来这荒野之处作甚,若无要事,还是请回吧。”
之前张飞与张苞说话的时候李易还不觉得,但现在张飞再度开口,李易才发现张飞的嗓音竟然有些嘶哑,也不知是何时变成这样的。
对于张飞礼数上的含糊,李易自然不会计较,继续微笑道:“我宛城去襄阳,路过此地,便想来祭拜一下玄德公,嗯,也应该来祭拜一下。”
见李易提到刘备,张飞的拳头握了一下,动作并不明显,但李易却是眉头一挑,这一瞬他感觉张飞好像异常危险,若非是为了颜面考虑,他肯定要后退两步,与张飞保持距离。
典韦等人也注意到了张飞身上气势的变化,不过,这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不等他们做出反应,张飞就松开了手,浑身气势尽去,依旧是布衣芒鞋,不修边幅,看上去仿佛真就是个寻常户一般。
再度看了李易一眼,张飞微微低着头说道:“这是都是襄侯的地方,襄侯要来祭拜,张飞不敢阻拦。”
李易装作没听到张飞话语中的讥讽,正要道谢,却听张飞又道:“张飞粗人,而且家中还有些杂事要做,就不在这里给襄侯碍眼了,张飞告退,襄侯自便。”
说罢,张飞对李易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李易想喊住张飞,可看着张飞那虽然慢吞吞,却又仿佛停不下来的脚步,最终什么都没说。
“走吧,看看皇叔。”
李易说了一句,也往前走去,典韦等人虽然有些不明白李易怎么忽然来了一句皇叔,但什么都没问,只是紧跟在李易身后,小心的防备的张飞那边,今日张飞给他们的感觉实在是太危险了,他们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张飞住的茅草屋就在刘备的坟冢边上,祭拜刘备之前,李易却是先到了张飞的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