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鲲鹏在干瞪了半天眼后还是不得不心有戚戚然地坐上了那个唯一的位置,毕竟他可不想继续站着听讲。不过,即便此时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妥协,但,鲲鹏的目光仍是阴毒地自殿中众人身上扫过,显然,他将所有人都记恨上了。
在座皆是大罗,自然不会畏惧鲲鹏的目光,甚至更是有人当场便瞪了回去,不过更多地自然还是无视之。
有鲲鹏的前车之鉴在先,终于眼明手快地抢到了一处位置不错的蒲团的接引与准提二人自然不敢再提谋划红云的蒲团的事情,虽然他们看得出红云绝对是当先六人中最好说话的那一个,但是不周山几人明显统一了战线,而其中通天显然不是好惹的,更何况,虽然不愿承认,但接引二人心中对于叶英当年的威能还是存在着一定的心理阴影的。
于是,纵使接引的心中给猫爪子在挠一样,恨不得冲上前去将红云换下来,但是看看红云身后神色警惕的镇元子,再看看一旁明显怒意未消的通天,再想起之前叶英那几乎毁掉了整个西方大陆的剑域,接引与准提顿时便哑了火,乖得像个鹌鹑一样乖乖地缩在蒲团上,转着念珠等待着讲道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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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砚……”叶英的手指拂过沉睡的沈砚的发丝,眼中尽是担忧之色。
虽然他清楚地记得他离开时沈砚是睡在外间的矮榻上的,现在沈砚宿在内间的床上便足以证明其间沈砚一定是醒来过的,但是叶英看着自他进来后便没有半分反应依旧酣睡的沈砚,好看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沈砚的警惕性可是不比任何人逊色的,即便偶有疏漏之时也绝不可能那么久都没有半分反应——即便沈砚已经熟悉了他的气息也没有道理在他的注视下依旧睡的这般沉。
尤其是当他触碰到沈砚时,若依沈砚往日的警惕性是断然不可能没有任何反应的。
而且,叶英在布下层层阵法阻隔沈砚与紫霄宫外的联系的同时,同时也隔断了他自己在外时对紫霄宫内沈砚的动态的了解,因此,叶英即便知道了沈砚在他离开的过程中醒过也无从得知他究竟醒过几次、醒了多久、都做了些什么。
沈砚如今的情况与这种未知感令叶英的心中充满了毫无着落的紧张感。
但是这一次叶英却再没有办法向沈砚去索求什么了,他知道,沈砚已经给了他所有他能给的东西了,如果他只是因为自己心中的不安定而毫无限度地向沈砚索取的话,那么他注定会亲手毁掉他最珍视的人。即便心魔深重,叶英也绝非那种自绝生路的蠢笨之辈,故此,叶英想,他或许应该换一种方法来平复自己躁动的情绪了。
叶英默默地坐在沈砚身侧,注视着沉睡的人,心中的一些想法渐渐成形。
如果可以,叶英绝不介意这样坐在一旁等待沈砚醒来,但是现实显然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毕竟这只是他硬生生从第一次讲道中匀出的一天时间,即便他想继续偷懒陪着沈砚,只怕那边天道说不定还会因为他的消极怠工生出什么事情来,叶英可不希望这种时候在发生些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惹沈砚心烦,所以,一日时间转瞬即逝,即便叶英心中有再多不舍也不得不举步向前殿行去。
但,叶英实在放心不下沈砚这般嗜睡的状态,于是在一步一回头地走了大半个房间后,叶英终是一咬牙再度折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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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的时间对于洪荒众人而言不过是眨眼之间罢了,更何况在进紫霄宫之前,叶英这前两个月所讲的内容也足以令众人好好揣摩百年了,所以短短一日的等待,众人丝毫没有产生任何不耐的情绪,甚至只觉不知不觉间时间便已经过去了——比如通天便觉得自己不过是与兄长们说了几句话、与女娲斗了两句嘴,之后便只闻殿前风铃一声轻鸣,再一抬头殿上首座便已经多了一个人了。
风铃响起的一刻,众人几乎不约而同地抬首向殿上望去,不过除了因为精通卜算之道而第六感远胜于常人所以比众人早做出了一瞬间反应的伏羲之外,所有人都未能窥见上首的真颜——只见一团柔和的清光遮蔽住了众人的视线,再加上缓缓覆盖住整座大殿的威压,众人连抬头都不敢,更不要说看清上首之人的模样了。
然而,在众人都在等待着第三个月的讲道开始时,早抬了一秒头所以看到了些许真相的伏羲此时心中却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虽然他只看到了一缕银白的发梢,但是他可以肯定,曾经是白发的叶英近来绝对因为某些变故而变成了黑发——那绝不是障眼法,可是,如果那不是叶英自己的头发的话,那这缕白发的主人又是谁呢?
第257章 一线生机 四十一
伏羲虽然心中问着自己谁才是白发的主人, 但是他那震惊到发白的脸色却已是证明他心中已有了猜想,而且显而易见,他的猜测是正确的——那缕白发的主人,正是如今本应端坐于上首的这个世界的正牌道祖——沈砚。
然而, 无论是被叶英的法术与威压遮蔽了视线的一众大罗金仙, 还是认真对待起沈砚交付给他的任务而全神贯注的叶英, 都没有注意到, 被叶英一路抱到前殿并安放在自己膝上继续沉睡的沈砚的手指微不可察地略微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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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紫霄宫中的讲道刚刚开始,另一边自太微阁散去的听道众人却已是有些回到了自己的地盘,随着他们暴涨的实力的展露与他们对自己的亲朋好友的炫耀, 道祖传道之事一时成为了洪荒之中脍炙人口的话题。
生物的劣性根便在于此, 此前叶英通传天下将传道于天下时, 总有人觉得这种相当于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于是不仅不去求证, 甚至还整日里阴阳怪气地讥讽那些准备启程前往不周山一探究竟的人。但是, 当那些冒险者带着满满的收获与暴涨的修为回来时, 那些原本总是表现得不屑一顾的“清高”之人却是开始躁动了。
这些惯会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人也都有一个共有的特点, 那便是总觉得别人有的东西他们也应该要有。于是乎,一时之间策划着在第二次讲道时前往不周山, 或是采取各种手段巧取豪夺其他人的功法与修炼心得的情况屡见不鲜。
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本就与不周山道场算得上是近邻的巫族们自然便坐不住了。
“这不周山究竟是什么路数?那劳什子道祖真有那么厉害, 竟然让那么多人吹捧他!”祝融本就是火爆脾气, 又素来自傲于巫族的强大, 自然见不得自家身边有一个名气盖过自家的邻居。更何况, 真要说起来,洪荒之中的修炼之法可粗略地分为两大类,一为炼神, 倚重灵气元神;二为炼体,倚重肉身神通。二者虽不好说谁优谁劣,且大多数人也都会兼修一二,但在修炼之时确实不得不有所侧重。
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两种修炼方法都各有其的精妙之处,想要在其中一方面有所造诣自然便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这样另一方面自然也就落下了。而且,这两种修炼方法也涉及到两种成圣之法的争斗——以力证道,与以元神证道。炼体之法自然走的便是以力证道的路子,而作为盘古肉身所化的巫族,也是以力证道的方法的忠实拥趸。
要知道,洪荒众生即便只是略有涉猎,两种修炼方法多少也是都接触过的,唯独巫族,不仅只修炼体之法甚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巫族竟然已经将自身元神熔炼进了自己的身体之中,从那以后,巫族的新生儿生来便灵与肉相合,在他们身上再也没有了元神的概念。
没有元神自然也不可能修行元神证道之法了,如此一来沈砚所传的道法对于巫族自然便没有了用处——这也是巫族没有派出任何人前去听道的原因。
但是那并不代表巫族不嫉妒啊!虽然他们都知道以力证道连盘古大神都没能真正成功,这注定是一条艰难险阻的道路,可是当真的有人抢在他们前头成就圣道之时,素来自命不凡的十二祖巫们心理自然免不了有些不平衡。尤其是当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些他们往日根本不屑于搭眼去瞧的妖族们自不周山回来后实力突飞猛进,这让繁衍困难、成长期长的巫族们如何能不眼红呢?
不过,虽然有祝融这样的暴脾气,但巫族之所以可以在龙凤二族的眼皮子底下积蓄力量、悄然发展,最终抓住时机成为如今洪荒大陆上唯一能够与妖族抗衡的种族,自然不可能真的是这般任由族人的性子胡闹的短视族群。
于是祝融这边还没来得及拍桌子,另一边帝江的眼刀便甩了过来,作为十二祖巫中的大哥帝江在众人心中还是颇有威望的。所以他一个眼神,祝融当即便不敢造次,不仅拍桌子的手没敢落下,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三个度:“大哥,我们真就这么算了?他们这般张扬,委实太过嚣张了!”
帝江瞥了祝融一眼,见他怂了这才勉强满意地收回目光,没好气地道:“嚣张怎么了?人家凭本事张扬,你若有那般本事自怕比他们更加张扬得多!不周山的底细咱们虽然不清楚,但不周山的实力我们还不清楚吗?当年若不是你们几个在不周山的人手下吃了亏输了赌约,我们也不至于舍弃不周山另谋族地。”
说着帝江略微一顿,正色道:“虽然以元神证道肯定比不得盘古大神以力证道来得强大,但能够你我都有传承自盘古大神的零星记忆,也都应当清楚圣人与大罗之间的天差地别,所以……若无生死大仇,切莫随意招惹不周山,否则,便是你我可以施展十二都天神魔大阵与之周旋,也必然难以保全我们的族人。”
帝江这么一说便是祝融也认识到了其中的利害,当即众祖巫皆是正色应声道:“我等明白!”
定下了面对不周山的基调之后,祖巫们也不免有些自己的想法,其中尤以后土因为是十二祖巫中唯一的女性,平日里与帝江的关系最为亲近,此时自然也最是大胆地直言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大哥,我听闻那道祖不仅会讲解元神修炼之法还涉猎三千大道,说不定其对以力证道之法也有所心得呢?不若,下次不周山再开讲道,我也去旁听试试?左右不过是三月时日,也耽误不了什么事情。”
后土此言一出众巫瞬间炸了锅,其中尤以祝融与共工二人对于后土的想法反对尤为激烈,但帝江能够率领巫族走到今天对于自身的实力与位置自然有着极为清晰的认识,故此,后土说完之后帝江略一思忖,便也答应了这一要求:“可,去听圣人讲道倒也不算堕了我们巫族的名头,况且,圣人毕竟是圣人,说不定会有什么高屋建瓴的见解也说不定,若是能助我诞生一位以力证道的圣人,那便是丢些脸面又何妨?”
帝江一锤定音,此事自然便如此定了下来,至于祝融、共工等看不惯修炼元神之辈的祖巫如何歪缠后土让她改变主意的作为自然也都是后话了。
且说这边十二祖巫结束议事之后便各自回返——巫族人数不少时日久了自然便需要分散而居,而出于团结与安全的考虑,巫族内部如今正分为十二部落,每个部落都各有一位祖巫作为领袖统领全族。当然,巫族自然也有着统一的首领,那便是帝江。不过,在帝江没有强制接掌全族的情况下,各部落的祖巫自然便是他们本部落最受人尊敬的领袖。
这不,翕兹不过是寻常离开部落数日参与祖巫会议,回到族中便收到了族众们的热烈欢迎,而从翕兹的反应来看,这种场景绝对不是特例,毕竟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不过这份习以为常并不能削减族人们的丝毫热情,翕兹是十二祖巫中脾气较为温和的一位,人缘自然也是较好的一位,虽然比不得天生亲和力爆棚的后土,但是比祝融、共工、蚀九阴之流的暴脾气却是受爱戴的多得多。这不,从他到部落门口一直走到部落中央自己的住所,一路上问好的声音就没有停下来过,甚至还沿途收获了族人们送上的瓜果若干。
这番景象若是放在妖族之中,只怕足以令那群只会靠武力镇压下属的妖怪们嫉妒红眼了。
不过,这在巫族之中也不过是寻常。毕竟十二祖巫中近半的祖巫都是好脾气——至少对族人是好脾气,他们为人亲善,族人们自然也不会畏惧他们,平日相处敬重之余自然也少了三分不必要的客套。
就好像现在——翕兹还没刚推开房门便被自己族中的巫医颙鸣扯着胳膊拉着便跑:“首领首领,您救回来的那个妖怪醒过来了!您快来看看吧!”
翕兹被拉得连门都没来得及关,但他倒也不恼,只无奈道:“慢些,不着急不着急,我都在这了,他难道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倒不是翕兹多么好脾气,只是,这颙鸣虽是他们族中的巫医,但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尚未成年的孩子,且其出生时恰逢颙出世,幼时父母皆亡,若非其确实于医药之道颇有天赋只怕早就被视其为灾祸的族人排挤开了。对于这么一个孩子,翕兹自然也不免多些放纵与关注。
翕兹原认为颙鸣那么着急找他过来是因为那醒来的妖怪脾气太差,他镇不住方才请他过去压阵,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听到他这么说颙鸣的脚步却不由停顿了两秒,旋即苦恼地说道:“哎呀!事情并不像您想象的那样啦!他、他……总之您先跟我去看看您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