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之徒

第5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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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里无人,白无影手按宝剑全神贯注盯着李牧野,道:“你可准备好了?”
李牧野摇摇晃晃,醉态酣然的样子,晃着脑袋说道:“跟你交手不需要做什么准备,你随时可以用你最厉害的招数向我招呼。”
白无影面沉似水,他太傲气了,甚至有些迂腐,见李牧野醉成这个样子便觉得即便是胜了也是胜之不武,所以出手前有点犹豫,道:“你确定不需要先解了酒再跟我交手?”
李牧野嘿嘿一笑,道:“我若是败在你手里,便加入白云堂,你看这条件正式不?”说罢,忽然摇晃着身躯向白无影迫近过去!
白无影知道他诡计多端,不敢丝毫大意,吸取了上次失利的教训,见李牧野忽然迫近,便立即果断拔剑。
剑光一闪之间,李牧野竟不知躲避的扑了上去,硬生生撞向白无影手中的三尺青锋。白无影出现了刹那的犹豫,这时候李牧野忽然张口哇的一下喷出一大口酒来,白无影意识到又上当了,赶忙翻手刺出一剑,李牧野侧身帖上去,用腋窝将他的剑夹在腋下,横身一拧,白无影赶忙撤剑,李牧野借着转身的惯性跟着宝剑一起撞进他怀中。
白无影毕竟不凡,并指如剑,直刺李牧野的眼睛来阻止李牧野近身。他这手上同样下过苦功,有寸劲断金的力道。若真插中小野哥的眼睛,直接就能把眼珠子插冒泡了。这一下并非为了杀人,而是旨在抢回先手,李牧野若是后退,他自然可以夺回宝剑同时抢得先机。
关键时刻,李牧野却又出怪招,不退不让,却忽然张口去咬白无影的手指。这一下大大出乎了对手意料,白无影的反应很快,果断更换手型,改指剑为手刀翻腕去切李牧野的鼻梁。这时候李牧野忽然放开腋下的宝剑,白无影一直在发力夺剑,骤然失去抗力后反而让他手上突然一轻,整个人的重心不得不向后退了一大步。
李牧野却猛然抬手捉住了他的手刀,白无影脉门受制半边身子一阵酸麻,心下一阵寒凉,这时候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若是这样都输了,这剑不练也罢!当此关头,什么风度傲气都顾不得了,隐约感到李牧野双手之间有一处破绽,而他持剑的右手恰巧还能动,便赶忙抓住这机会横身一滚从裆下刺出一剑来,直刺李牧野的咽喉!
这一剑丑到了极处,也妙到了极处,败中取胜,临敌生变,不拘泥于剑法的美感和剑客的傲气,狡猾、直接、有效,剑尖距离小野哥的咽喉不足半寸,以这把剑的锋利和白无影的剑法,一剑刺穿小野哥的咽喉必定是轻而易举之事。
“停!”李牧野袖子里的青云镰月一闪即墨,道:“胜负已分,算你赢了!”
白无影脸上没有丝毫得意之色,凝眉沉思,良久才道:“多谢!”
第五百零七章 征服还是被征服是个难题
一个人的满足,通常来自还没得到或者已经失去的。
白无影已经醉了,不是因为满足,而是因为对一直以来渴望得到的答案的大失所望。此时此刻的第六天王,精神放松,醉眼惺忪,畅所欲言。再无平素的神秘和冷酷。或许这才是面具后面真正的样子。
李牧野只是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他毕生所追求的剑术在这个时代里其实并无多大意义。剑术是杀人术,枪炮也是杀人术,并无高低之分。人在江湖,最通俗的目标就是活下去。最好的剑术,必须是能帮他活下去的。
“李牧野,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白无影摇晃着身躯,往昔如剑光般的目光只剩下一片朦胧,大着舌头说道:“白无瑕那臭丫头,其实是个非常孤独的孩子,她有严重的信任障碍症,除了我老婆,其他人,包括我和老高,连同那几个她亲自带大的小崽子在内,都不会得到她绝对的信任,但是她却一直信任你。”
李牧野叹了口气,道:“我他吗是不是应该受宠若惊?所以呢?你的意思是?”
白无影摇头道:“我的意思是要告诉你,从你试图挣脱她的心灵控制的一刻起,便已经辜负了她对你的这份信任,所以你就别指望她会回心转意了,这丫头在你身上用情太深,她控制不了你的心,就要控制你的人,在她心里,你的分量未必就比我老婆在她心中的分量轻了,你与其求人不如求己。”
“你的意思是我得痛哭流涕的去求她把两个孩子还回去?”李牧野没好气道。
白无影道:“你得跟她重归于好,重新让她对你有依赖感,给她安全感,让她明白无论任何情况下,你绝不会离她而去,即便是你现在已经入境泰定,不受她的心灵控制了,也依然会像你之前做的那样全心全意爱护她。”
“我明白了!”李牧野回想起当日在神凰明堂的地下深处,白无瑕说放了自己时的样子,当时她流泪了,对于她那样的女中枭雄而言,泪水是何其珍贵的,而小野哥却没有珍惜,反而干脆的接受离开了。正是这个举动让她陷入极度失望中了,所以才会做出那么极端的事情。
白无影继续说道:“我之所以十年不还家,不只是因为追求剑道的极致,还因为家里的母老虎简直比外面的江湖可怕千百倍,我的小妹子被养成今天的样子,她要承担很大责任,小老弟,你要相信我,千万别对这娘们儿抱任何希望,她对白无瑕只有没底线无原则的宠溺,说不定捉你孩子的坏主意就是她出的。”
李牧野注意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的流露出的惊恐神态,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第一次跟心上人进电影院看贞子时的状态相差无几。皱眉道:“你堂堂无影天王,白云堂大佬,至于这么害怕一个女人吗?”
白无影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大口酒,道:“她是孙门正宗传承人,年轻的时候也很温柔很美的,我们曾经非常恩爱,最初结婚的几年我们为了享受二人世界没有要孩子,我带着她几乎走遍了世界的每个角落,后来白云堂出事,我父亲身故,我带着她返回玲珑域,然后我们收养了无暇,她把一部分爱分给了无暇,而我也开始追求剑道。”
他继续说道:“我那时候很担心白云堂的未来,于是就拼命的提升自我,却忽略了她的感受,当时她已经四十多岁,我们却还没有孩子,你知道的,女人的好年纪其实不多,所以她那时候忽然变得焦虑又暴躁,后来我们有了白起,她却得了严重的产后抑郁,当时无暇已经十四岁,不但在修行上远胜过了我,并且已经能够把我妻子照顾的很好。”
“你呢?作为丈夫,你当时在做什么?”李牧野问道:“为什么你要说白无瑕把你妻子照顾的很好?”
白无影面皮泛红,声音低落道:“我当时去主持朝天观,很长时间都没回过玲珑域。”
李牧野眯眼看着他,尖锐的问道:“你是不是出轨了?”
白无影面皮更红,甚至低下了高傲的头,道:“是的,我爱上了一个女弟子。”
李牧野嘿的一笑,道:“所以,新人替旧人,她在你心中就成了母老虎?”
白无影缓缓摇头,道:“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那个女人叫张酒香,是天师道的传承人之一,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但是忽然有一天她失踪了,然后天师道的人来找我要人,我陷入了大麻烦,不得不跑回玲珑域,之后才知道张酒香是被无暇亲手捉回玲珑域的,当我再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孙少玲装在坛子里,挖了眼睛,鼻子和耳朵,还被砍掉了四肢。”
人彘。刘邦的老婆吕后独家发明用来对付戚夫人的一种酷刑。
豕也,即猪。人彘是指把人变成猪的一种酷刑。就是把四肢剁掉,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使其失聪,用喑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破坏声带,使其不能言语。然后扔到厕所里,还要割去鼻子,剃光头发,剃尽眉发和眼睫毛,然后抹一种药,让这些毛发脱落后不再生长,这就做成了人彘。
历史上出现过三个人彘,遭受不幸的都是女人,下手的也都是女人,另外两个分别是武曌和慈禧。
李牧野看着白无影悲愤又无助的神情,在心中悄然一叹。难怪他不肯回家,孙少玲根本已经不是个正常人了。随即忽然又想到白无瑕,如果白无瑕用这样的手段对待自己身边其他女子,小野哥该怎么办?想到这,不禁心下戚戚然。
白无影道:“那娘们儿虽然疯的厉害,但看上去却与常人无异,甚至要比常人还聪明的多,她是医家出身,知道自己的状态有些失控,为了不让白起受到影响,就把孩子交给白无瑕看管,她不希望白起走我的老路,就要求白无瑕找个理由将白起赶出白云堂,但那孩子天赋极高又是个武痴,根本放不下江湖这碗饭。”
李牧野道:“白起的进境很快,习武修身本身没有错,他跟着我不会远离江湖,但一定不会走上你的老路。”
白无影一脸怅然愧疚,道:“这孩子就拜托小李先生了。”
“白兄放心,李某一定尽力。”李牧野托杯言道:“劝君更尽一杯酒,杯中自有忘忧谷。”
白无影举杯应和道:“老曹说的妙,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一语道破天机呀!”又道:“男人这一生纵然英雄盖世,也难免妻不贤子不屑,学不会忘忧便要学会喝酒,今晚且先醉去,理他明朝酒醒何处?”
两个遭遇悍妇的男人,同病相怜,共谋一醉,到了这会儿渐渐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了。
李牧野道:“对,喝完了咱们再轻装上阵,明日各奔东西,我改主意了,不逼你回家见你老婆,我去找白无瑕要人,她要是不给,我就揍她屁股,我可不像你那么窝囊,这种事不能逃避,要嘛我被她降服以身相许,要嘛我把她收拾了,从此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好兄弟,有志气!”白无影道:“难得咱们哥俩同病相怜一见如故,你老弟不怂,老哥哥我也不能含糊了,我这就回家去好好修理修理那娘们儿,争取能给兄弟你帮帮场子。”
李牧野道:“你不恨她了吗?”
“恨!”白无影道:“怎么可能不恨,那么活色生香的一姑娘,就生生被她用世界上最残忍的方法折磨死了,就算张酒香是天师道派来接近我偷学十二周天心诀的卧底,可也罪不该如此。”他摇摇晃晃,斜靠在椅子上,又道:“可是恨归恨,我跟她还是有感情的,跟恨她比起来,我更恨我自己是个窝囊废,不但伤害了最爱我的女人,还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说罢,放声大哭。
酒是神仙药,喝了虽不能成仙,却能让你快活似神仙。
白无影一辈子都没这么畅所欲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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