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败退的溃兵说,张郃的大军是坐船抵到漆县城下的。别的小的就不知道了。”
“在沿泾水?”
“正是。”
这就能讲得通了,刘宪心神翻转间,蓦然松下了一口气。根据雍以及漆县等西线军事重地调拨夏秋季节军粮,大批粮草用船顺水运往各自的目的地。向来张郃这三万兵马就是通过这个掩人耳目的法子向漆县秘密集结兵力的。
张郃在漆县被克近一日的时间后才率领兵马杀到,那他的藏身地点应该在距离漆县六七十里的范围内。刘宪想了想,瞬间就找明了地点——谷仓城,这个去年才开始新建的要塞。
同样位于泾水沿岸,距离漆县约莫有七十里远,是曹军在丢失了凉州之后,为了加强泾水沿岸的防御才修筑的一座军事要塞。日常驻军在三千人左右,要塞内和周边二十里范围之中,无有百姓定居。
张郃的三万大军应该就是藏在了谷仓城。而且谷仓城,顾名思义,这地方在担当泾水第二道防线的同时也兼任着漆县守军的后勤补给地。
从长安来的粮船抵进到这里,才是正常。
又一队溃兵从前方涌来,对岸滞留的人群似乎感觉到了一种不安,轰的一下炸了窝。谁都知道数万曹军在身后,而唯一逃去的道路就在黑莲河上的这座桥,大批的百姓哇哇怪叫着拼命地往石桥上挤,桥头处波浪般翻滚着,不时有人被推倒踩过。甚至是被人在桥头挤下河水中,哭喊叫骂声响成一片。
看到这副惨状,刘宪似乎又转回到了六年前的当阳,心中颤抖了一下,急声问向高云:“能不能找到几条小船,在河上搭两座浮桥!”高云苦笑一声:“上将军人,这一片都是边界,附近几十里根本就没有村子,我们连一块门板都找不到!黑莲河虽比不得泾水,可现在大雨不断,河水河面都暴涨了不少,想要淌水、游水渡河根本就不可能,只能靠眼前的这座石桥!”
“给我齐声喝呼,所有军民一律听令,违者杀无赦!”从高云这边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刘宪心中大致已经安稳了下来。局势虽然败坏,可还远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黑河不比黑莲河,虽然都是与泾水交汇,而且方向都是自东北而西南,与自西北向东南的泾水正好相交成两个人字。可前者的规模却是小了很多,简直该说是“黑溪”才对。若无这场大雨,黑河河水仅仅就是漫过膝盖上一尺罢了,还没到大腿深。而黑莲河却是一条真正意义上的“河”,便是没有大雨相助,也足以淹死人。
只要守住眼前的这座石桥,并依靠两河交汇处进行防御列阵,刘宪有信心和把握抵挡住张郃的攻势。只要再过一天,后面的一万步军就可赶来,到那时,张郃想要踏足北地就是痴心做梦了!
身边的亲兵很快执行了刘宪的命令,两杆大旗高高的竖立在桥头两侧,几百人上千人同声喊话:“上将军已到!所有军民一律听令,违令者皆斩!”
震耳的高呼声压倒了那股喧嚣。在这个人人惊慌的时刻,刘宪的到来让对岸数万军民神智为之一清,歇斯底里的疯狂状态也顿时为之一减。
偌大的声明远播在外,即便是斗升小民也知道,在雍凉“上将军”三字代表着什么!
刘宪的命令非常简单:一、伤员、妇孺儿童优先过河;二、无论无论身份高低贵贱,任何人不得插队;三、过了桥的所有士兵立刻集结。
石桥两岸的溃兵就像乖巧的绵羊一样顺服调度,在这危急关头,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可以依赖和服从的权威。
“王训,立刻派人到就近村镇和县城,命令乡间宿老和官员,在天黑之前,务必送来足够的吃食和木板!”对着安定郡的这个功曹,刘宪极其笼统的下达了这个命令。
这无疑是个难办的差事,周围二三十里都没有村庄,而且天还下着大雨!“卑职遵命!”然而即使再难,王训也只能咬牙硬挺着。
兵败的消息传到安定、北地已经一天多的时间了,附近的县城也组织了两次,送来了不少的吃食,其中一半都送到了前线。可刘宪并不知道这些,他所了解的只是他眼睛所看到的。
刘宪没有看到搭建起来的房屋、帐子,也没有看到送来的吃食,他只知道,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饭的军队绝对不可能保持相应的战斗力,而长时间淋雨泡在水中的兵马也同样不可能保持相应的战斗力。所以,他要粮食,他要用来搭建棚子的木材。
当前线溃败的兵马赶到石桥时,迎接他们的是饭菜吃食和能够遮风避雨的棚子,这无疑能让他们很大程度上地缓解一下心理压力和好好地歇上一歇,再之后,拉上战场照样能打仗。“高云,你去带那些溃兵,给本将全力砍伐木材树枝。”刘宪根本就没把那些溃兵当成军队,他们的行为也担不起“军人”这两个字,否则高云一个小小班头,刘宪又怎会让他带队。
不多时,混乱慌张的场面就已经安顿了下来。可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的人群外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一个似乎负了伤的军官十几个士兵的保护下挥舞着刀枪逼开了对面的人群队列,肆无忌惮的挤到了最前面。随行的那十几个当兵的还不时的大声叫嚷着:“让开让开!司马大人要过桥了,你们都赶快让开路!”
有人劝阻:“这位军爷,对面的大将军已经下令了,任何人不得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