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诺德马克先生。我可以请您共进晚餐吗?刚才的治疗非常愉快,我还有很多事情,想要和您讨论……”
说着目光一转。之前闹腾了这么一大场,格雷特的队友们,连同小雀斑牧师约翰,和刚刚能拄着拐杖爬起来的卡伦队长,都挤出来看热闹。唐纳德神官一眼就看到了小牧师,噙着和之前一样的礼貌微笑,向他伸手:
“还有这位战神神殿的牧师,也请一起来好吗?”
小牧师的脸庞楞在了原地。
他低着头挤了出来,站到唐纳德神官面前,却是期期艾艾地不知该说什么。唐纳德神官索性把他拽了过去,一手一个按在主桌上。格雷特在左,小牧师约翰在右,全都拉在他身边坐下。
相对而言,罗曼骑士的席位,反而落在了几位治疗者的下首。
农场主的妻子带着几个农妇,忙忙地端盘子上菜。神官面前的餐具是自己带的,银盘子,银碟子,银酒杯,镶着宝石的银制盐瓶。格雷特和约翰自然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两人面前一人一陶碗的羊肉汤,一篮黑面包
这就是全部了。
唯一的优待,就是羊肉汤里,居然看得见带肉的骨头。
格雷特丝毫不觉得尴尬,埋头大吃。他不尴尬,唐纳德神官愣了愣之后,居然也缓过来了,笑吟吟地叫人找出两只银酒杯来,为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葡萄酒。
色泽艳红,气味芳烈,哪怕格雷特前世也不喝酒,都一望而知那是好酒。
……甚好,马车、丝绸袍子、银碗银碟子虽然还没有出现,葡萄酒已经来了吗?
格雷特很想偷笑一声,努力忍住。
他下首的罗曼骑士可忍不住了。自己护送的神官先是不顾身份,和低三下四的人混在一起,又是强按着自己道歉,现在,干脆把那些贱民安排在自己上首落座了。有一有二,再三再四,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一拍桌子,霍然起立:
“大人!您身份高贵,怎么可以和这些贱民同座!”
大厅里猛地一惊。格雷特怔了怔,对座的小约翰放下面包,脸慢慢涨得通红。倒是唐纳德神官一愣之后随即如常,开口反驳的时候,语气也还是像刚才一样温和:
“别这么说。我们都是治疗者,都是神的仆人。”
“他是哪门子的治疗者!”罗曼骑士的语气更加激动。他干脆从桌边站了起来,俯视格雷特:
“他到现在一个治疗术都没用过。而且,我从来没见过,城里有他这个牧师学徒!”
格雷特张张嘴,想要辩解,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这个“治疗者”他自己心里有数,医术是真的,治疗术是凭空掉下来的,神启什么的……全都是他自己吹的。现在好了,被人质疑了吧。
而且原主确实曾经记得,任何一个牧师都不是凭空出现的,都要经过长时间的学习,积累了足够的知识和虔诚……
事实上他想辩解也来不及了。罗曼骑士上前一步,铠甲铿锵,大剑仓啷一声拔出半截,光芒直射入格雷特眼底:
“说!你是哪个神的仆人!”
“他是自然之神的神启者!”
土台下,长桌边,几个声音同时接口。
格雷特心里咯噔一下。他扭头望了一眼小队的战士们,真恨不得把他们的话当场塞回去。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罗曼骑士向下望了一眼,已经勾起了一抹冷笑:
“神启者?不会治疗术的神启者?连自己的同伴都治不好的神启者?”
话音未落,铿然拔剑,指向拄着拐杖、靠在队友身上的卡伦队长:
“证明你的神恩吧!不然你就是渎神!”
第十六章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格雷特瞬间悚然。
医闹他也见识过无数次了,从蛮不讲理吵架四小时的,到急诊大厅里抬花圈烧纸钱的;从抡起输液架打人的,到直接拔刀砍人的哦,最后那个,他只见识过保安收拾完的现场。
但是,从来没有一次,感觉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
渎神!宗教裁判所!火刑架!
穿越过来第一天,刚刚躲过了一次危机,又要被烧死了吗?
格雷特满额冷汗,恨不得当场拔腿就逃。可是,看着罗曼骑士手中森冷的剑尖,看着卡伦队长苍白的脸色,一股怒火猛然升起,让他忘记了所有恐惧:
有事你冲着我来啊!拔剑对着我病人是几个意思?!
格雷特霍然立起。心脏在胸腔里激烈地搏动着,鼓膜边,血流刷刷作响。还没说话,身边,唐纳德神官皱眉叱喝:
“罗曼!把剑收起来!”
自家神官开口,罗曼骑士不好不给面子。他冷哼一声,慢慢收剑,仍然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格雷特对面,小牧师约翰也跟着站了起来,手按桌面向前倾身,语气愤慨:
“格雷特会治疗术的!以战神的名义起誓,我今天亲眼看见了!你说你不认识他,你们这些城里的老爷,怎么会认识自然之神的仆人!”
格雷特:“……”
不是吧,自然之神的教会那么穷?
脑海里又是几段记忆浮起。
格雷特打了个寒颤,终于想起来,自己为啥觉得自然之神没有神殿
确实没有,这个教会不存在战神和泉水女神那样的神殿,往往只是找一个小丘,在顶上用石头围一个圈,就在里面敬拜神明。如果连石头圈子都没有了,就干脆找一棵橡树,大伙儿站在橡树下面祈祷……